任誰都想不到激戰的畫風會突然轉變成這個樣子, 不管是正還是邪,一時都有點無語。
昭昭無視他們,揉了揉疼得好像要斷掉的手臂,走上前把夜月眠拉起來。
“血契可不是隨意就可以違背的, 你最好是聽我的話, 不聽的話就得讓天道製裁了。”
夜月眠使勁拽著她的手, 恨不得就這麼把她手拽斷, 他很瘦,站起來個子極其高挑, 細細長長地披著黑色的錦袍,很有失心瘋美人的味道。
“你讓本座很沒麵子。”
他臉臭得不行,餘光瞥向那群大魔, 眾魔頓時眼觀鼻鼻觀心。
昭昭平靜地說:“你要是聽話, 我一定給足你麵子, 畢竟……”
她瞟了一眼好像有點發怔的荊沉玉,冷聲道:“咱們是同族。”
同族不是同類,她在用詞上做了斟酌, 她可不是夜月眠那種作死的壞魔。
但夜月眠隻聽自己愛聽的部分。
“說得沒錯, 你和他是敵人,與本座才是殊途同歸。”
他笑了,負手走在衝天的魔氣裡,那魔氣包圍著荊沉玉,讓身受重傷的他備受折磨。
好像有一萬隻螞蟻在身上爬,又好像有什麼東西鑽進了骨頭裡,頭疼,渾身都疼,疼得他臉色蒼白, 汗如雨下。
他將般若劍刺入地麵,才算勉強撐住了身子。
“若不是時間緊迫,結界已然失守,那幫道貌岸然的家夥肯定很快就會趕來幫你,本座一定會殺了你再走。”
夜月眠大概是現場狀態最好的一個,他一直被山壓著,不用動手。
不過他被鎮壓五百年,剛恢複自由,狀態也沒有特彆好,真要和荊沉玉殊死一搏,對於這個潛力過於變態的家夥,他也沒有十成勝算。
從五百年前在荊沉玉手上吃過虧開始,夜月眠在關於他的事情上就非常謹慎了。
總之就是非常穩健,嘴上狠話放著,心裡卻想著絕不給敵人任何機會。
“趕緊走。”昭昭比他更急,不耐煩地催促,“磨磨蹭蹭什麼,知不知道反派都是死於話多?”
夜月眠沉了臉,壓低聲音說:“你剛不是還說會給足本座麵子?”
昭昭露齒一笑,大聲道:“尊上,時候不早了,咱們先走吧?”
夜月眠臉色稍霽,要率領眾魔和她一起離開,可荊沉玉不允許。
哪怕他連站立都快支撐不住了,還是不打算放他們走。
他一夫當關,有萬夫莫開的氣勢,將鎮魔淵的漩渦用真氣嚴絲合縫地鎖住。
“想走?可以。”
他道袍染血,長發飛舞,在近乎將他湮滅的魔氣中堅守著。
“從本君的屍體上踏過去。”
他一字一頓,殺氣磅礴,修士最重要的真氣被他不要命地外放出來,以一人之力將魔氣逐漸驅散,一點點重新鎮壓下去。
“荊沉玉,你可真是個瘋子。”
夜月眠覺得很不可思議。
“你都快要飛升了,這樣真的值得嗎?何必呢??本座真的不能明白你。”
他簡直是將千餘年的修為隨意丟棄,隻為了一些甚至都不認識的人,夜月眠很難想象他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昭昭注視著充滿熟悉感的真氣壓下來,心裡倒沒有夜月眠那樣困惑。
這完全是荊沉玉能乾出來的事,隻是書裡他從不曾被逼迫到這種程度罷了。
她抬頭望著上方,荊沉玉的頭發很長,因殺氣暴漲,他發絲淩亂飛舞,衣袂也跟著翻飛,整個人像是一隻冰色的王蝶。
他薄唇開合,雙手握住劍柄,對夜月眠說:“魔又怎會明白大道所在。”
他闔了闔眼,眼神清明而堅定:“飛升從不是本君修道的最終目的。”
……
有那麼一瞬間,昭昭暫時拋開了兩人之間的殺身之仇和對他的偏見。
彆的不提,這份對天下的奉獻,這種毫無保留的犧牲,真的是誰都比不上荊沉玉。
昭昭是有私心的,夜月眠更是私心極重,哪怕是身為女主的江善音也是有私心的,前來蓬萊島鎮壓夜月眠的那些正道修士裡,更是沒有一個人是不存私心的。
唯獨荊沉玉,隻有他,從頭到尾,沒有一刻是懷有私心的。
這很難不讓人佩服,但身為被他的無私所針對的那一方,昭昭即便佩服也不能什麼都不做。
“彆跟他浪費時間,人都快過來了。”昭昭擰眉道,“找機會突圍。”
她第一個動手,荊沉玉先對上她,她沒有兵器,於對戰上有些吃虧,但他們這邊人多。
夜月眠遠遠看著他們纏鬥在一起,不動聲色地給試圖突破真氣鎮壓的眾魔使了個眼色,他是和昭昭立了血契不假,許諾了會聽她的話,可不代表他的手下也要如此。
他也不開口吩咐,隻讓他們意會,他們太了解自己的尊上,在荊沉玉因對付昭昭而真氣薄弱後,一邊找機會突圍,一邊為他們的戰局添亂。
主要目的就是讓他們同歸於儘。
昭昭第一時間就發現了。
她當即落回淵底,冷冷望著一臉無辜的夜月眠:“你不會覺得我看不出來那是你的意思吧?”
夜月眠笑了:“本座可什麼都沒說。”
“我現在算是明白你為什麼會被荊沉玉打敗了。”
也明白他為什麼會被江善音取代。
不分輕重緩急,在這種時候還想著要她的命,夜月眠說荊沉玉是瘋子,要昭昭看他才是。
她也不動手了,就站在一邊,命令夜月眠:“你去對付荊沉玉。”
“?”
夜月眠原打算置身事外,他可是魔尊,輕易不想動手,要保存實力在最後一刻隆重登場,才不會聽她的。
但身子就是不由自主地迎上了追擊而來的荊沉玉。
刺耳的兵刃相交聲響起,是夜月眠的本命法器朔月輪和般若劍碰上了,巨大的火花點亮了黑沉沉的淵底,昭昭負手站在下麵,決定給夜月眠一點教訓。
原本她不打算這樣的,如果他聽話,出去之後不胡來,那他們會是很好的合作夥伴,江善果沒有在鎮魔淵出事,江善音應該不會入魔了,她不做魔尊的話,昭昭覺得或許自己可以來做,或者和現任的魔尊搞好關係。
可夜月眠這種人不可能會安分,她本也沒抱多大希望,現在也就不那麼失望。
“不準後退,一戰到底。”
她的命令再次傳來,讓無法自控的夜月眠和荊沉玉打得更賣力了。
夜月眠:“一群蠢貨還在那裡傻看什麼!還不來幫忙!”
眾魔聞言立馬去群毆荊沉玉。
荊沉玉現在的身體狀況對付一個都是勉強,何況是對付這麼多?
他必敗無疑,但支援馬上就到,已經距離這裡非常近,他隻要再堅持片刻就好。
他可以隕落,但要在夜月眠絕對跑不出去的情況下。
他咬牙堅持,想過很多種可能,唯獨沒想過,昭昭會幫他。
他詫異地垂眸,看到昭昭將襲來的眾魔擋在遠處,不準他們靠近戰局。
“人家上麵在1V1男人大戰,你們插什麼手?”
她身上的白裙也布滿了血汙,傷得不輕,但因著和荊沉玉算是一體,他能挺住,她就也可以。
“好好在下麵找出口,不用管你們的尊上。”
說完話她仰頭望去,正對上荊沉玉冷鬱的眼神,她忍不住諷刺:“看什麼看?我可不是在幫你,你居然還有心思關心這邊兒,小心夜月眠開大。”
她話音剛落,夜月眠就真的開大招了,他也知道不能再磨蹭下去,想速戰速決。
荊沉玉再無法分心,全神應敵。該說不說,他的戰鬥力真的恐怖,都傷成那個樣子了,昭昭身為他的心魔都跟著開始虛弱,他都還□□著。
終於,支援的人到了,亮色的光不斷在漩渦上方閃過,昭昭知道時候差不多了,飛身一掌擊向荊沉玉,他回頭應對,她便趁機拉著夜月眠離開。
“走!”
她一聲令下,竟讓底下的大魔們都不自覺聽令,跟著她一起走。
夜月眠被她揪著衣領非常不舒服,一直掙紮,昭昭煩躁地說:“再動就把你丟下去!”
夜月眠壓抑道:“你不覺得你搞錯狀況了嗎?你比本座虛弱,難道不該本座拎著你?”
昭昭一想也對,鬆手轉身道:“你來。”
夜月眠:“……”
他一言難儘地提住昭昭的衣領,見她不但不覺得這很丟臉,還很放鬆的時候,心情更複雜了。
也顧不上思緒過多,天師宮儼然是最先趕到的,張天師帶著燕輕雀已經追上來,夜月眠二話不說踹了幾個大魔過去擋著,自己拎著昭昭離開,支援的人隻看到魔尊帶著一個魔族女子,並未看清她的模樣。
昭昭不用自己費力跑了,就有空吐槽他:“賣隊友?”
“對付瘋子隻能如此。”他彎唇一笑,有些神經質,“若能離開,死一個兩個都不算是犧牲。”
流光海上漩渦巨浪滔天,是荊沉玉已經追了過來。
他是真的殺瘋了,眼看夜月眠要成功逃脫,還是因為他自己的心魔作祟,他怎麼可能接受得了?簡直是不顧一切地想把他們抓住。
昭昭忍不住戰栗一下,扯住夜月眠的衣袖一指燕輕雀的方向:“你彆光顧著跑,跟我一起朝那兒打,讓他去幫忙彆老追我們。”
“為什麼不直接打他?”
“你覺得他現在還會在意自己的死活嗎?”
“……說得有理。”
夜月眠按昭昭說的和她一起偷襲燕輕雀,燕輕雀拿八卦鏡及時擋住,顰眉睨向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