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討厭過荊沉玉。
就連上次被殺的時候也沒有這樣討厭。
可能是那時很快就灰飛煙滅了, 沒有機會想那麼多?
反正她現在真是恨極了他。
她在密室裡被莫孤煙那樣欺負,身上布滿傷痕, 等的就是這一刻,現在好不容易可以走了,他又出現了。
他好像總是在她最有希望的時候出現,然後讓她完全絕望。
哪怕昭昭心態再好,望著他的眼神也不由帶上了無邊憎惡。
這種眼神讓荊沉玉與夜月眠兵刃相見的時候,心中冰涼一片。
他握著般若劍的手用了極大的力氣,朔月輪與般若劍都是至高法器,但般若劍是上古仙劍,比朔月輪還是要強一些,荊沉玉本身又是個變態級彆的劍修, 主修空間法術的夜月眠與他近戰, 懷裡還要抱著昭昭,非常吃虧。
“放我下去, 你專心對敵。”
昭昭主動下來, 夜月眠蹙眉看著, 有點無語道:“荊沉玉, 男人做到你這份上真是夠了。”
荊沉玉很微妙地停手片刻, 給人的感覺好像在等昭昭退開站穩一樣。
夜月眠察覺到, 眯了眯眼說:“你這樣的人修道真是明智,若不修道你也是注定孤獨一生。”
就這種覺悟,這種固執的性格, 他這輩子都彆想娶到夫人,真的,他能娶到夫人他夜月眠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昭昭退開站好了,荊沉玉再不聽魔尊的鬼話, 當即與他打了起來。
要應付荊沉玉就沒空保護昭昭,昭昭身負重傷站在一側,莫孤煙怎麼可能放過?
他向莫家主使了個眼色,莫家主很輕微地點了點頭,他立刻手握短刀襲向昭昭。
昭昭是真的支撐不住了,明明看見對方刺過來,也隻能麵沉如水地勉強閃躲。
如此勉強自然不可能完全躲過,手臂被短刀擦過,留下很深的刀傷。
疼死了,昭昭痛呼一聲倒下,身上的衣裳本就七零八碎,這下衣袖也裂開了,畫麵實在淒慘。
金盼兒站在獨幽大師身後瞧著,心裡莫名酸澀。
到底是同行了一路,哪怕知道對方是魔,但同時作為女子,她依然對她的處境感到難受。
想送件衣裳過去,但身前有人攔著,是獨幽大師。
“大師,就算她是魔要被殺掉,至少也給她留點體麵吧。”金盼兒眼睛紅紅道。
獨幽大師歎息說:“那是自然,但不必金施主過去了。”
金盼兒一怔,抬眸望去,昭昭已經被夜月眠護在身後,身上披著他的衣裳。
“本座的衣裳一件一件全都給你了,你衣服再碎可就沒有了。”
夜月眠身上已經隻剩黑色的兩層裡衣了。
昭昭倒吸一口涼氣:“疼疼疼疼!你按著我傷口了!”
夜月眠一低頭,好家夥,可不是嗎,手剛好按在人家手臂的刀口上。
“這點小傷。”夜月眠倏地收手,清清嗓子道,“也值得你吱哇亂叫。”
“小傷??我砍你胳膊一刀你試試!”昭昭痛得麵如金紙,額頭滿是冷汗。
“真有那麼疼?”夜月眠遲疑著問。
他受過的傷可太多了,成為魔尊哪裡有那麼簡單?他在魔界的摸爬滾打不比在場任何人簡單。
不過被砍一刀手臂罷了,他真不覺得那會有多疼。
可荊沉玉知道她疼。
因為連帶他都覺得疼了。
他疼入骨血,痛徹心扉,握著劍柄的手都要很用力才不顫抖。
他靜靜看著昭昭和夜月眠,他們在互相指責,可那份對話裡是難掩的親密。
那份熟稔刺得他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還有心思在這裡打情罵俏,看來你們是搞不清楚狀況!”
莫孤煙將昭昭和夜月眠的狀態精準地形容了出來,可不就是在打情罵俏嗎?
他望向荊沉玉大聲說道:“劍君,晚輩助你擒魔!”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記得是擒不是除,經曆了這麼多曲折,如果最後什麼都沒得到,莫家人真是要嘔死了。
莫家主也立刻道:“莫某也來相助。”
他欲和莫孤煙聯手,再加上個荊沉玉的話,肯定很快能將昭昭和夜月眠拿下。
但冰冷的劍光攔住了他的去路。
“不必。”荊沉玉清清冷冷道,“誰都不準插手。”
他始終凝著昭昭的方向,可昭昭全當他不存在。
他緊抿薄唇,殘酷說道:“本君一人足矣。”
荊沉玉說他一人足矣,那就真是一人足矣,沒人會懷疑他不行。
但昭昭會。
她總算給了他一點回應,輕蔑地笑起來:“換做以前你這話我還相信,但是現在,荊沉玉,沒人幫你,你真的可以嗎?”
她可算看他了,可他更不自在了,連手腳都不知該如何擺放。
“如果不是這裡這麼多人,你覺得我們會留到現在?”
夜月眠附和道:“說得對,隻你一人的話我們早就走了!”
“放肆!”莫家主還想插手,“君上豈能容你們這般冒犯,讓莫某來教訓教訓你們!”
他正要動手昭昭就開口了:“裝,繼續裝,現在空間裡壓製修為的禁製暫時解除了,你們莫家人靠修煉邪功得來的修為,真的用出來,就不怕被看出問題嗎?”
莫家主麵不改色冷笑道:“妖女又妄圖蠱惑人心,可惜你挑錯了對象,今日這裡站著的都是修界至尊,豈會被你三言兩語挑撥。”
昭昭點頭:“是啊,你們的確都是修界至尊,尤其是那個用劍的,可你們一個比一個道貌岸然。”
獨幽大師歎息一聲,喚她:“女施主。”
昭昭略頓:“哦差點忘了,暫時不包括大師,大師還沒做過什麼不當人的事。”
獨幽大師:“……”
“尤其是你,莫家主,你和你兒子是什麼人,是如何有這一身修為的,方才又想在密室裡將我如何,真以為瞞得了一輩子嗎?”
密室……
對她如何?
荊沉玉擰眉往前一步,視線落在她著黑袍越發顯得單薄的身上,鮮少主動去嘗試感受她的感受。那種粹入骨血的疼,她那樣嬌氣的人,是如何忍著說了這樣多的話?
荊沉玉那邁一步的動作很小,傷害卻又那麼大,讓莫家主心狠狠提了起來。
莫家主一臉慎重道:“君上可不要再被心魔劫耽誤了。”
他話說得簡短,卻提醒了荊沉玉在鎮魔淵的事,“再”這個字用得很好。
鎮魔淵,昭昭撕破了符咒,放出了夜月眠,將三界性命置於危險之中。
荊沉玉眉頭鬆開,眉心一點朱砂痣在朦朧月色下仿佛是他身上唯一的顏色。
他難以形容此刻心中複雜的情緒,直到昭昭再次開口。
“莫家主可真會說話,但心裡指不定怎麼想的,你兒子可是一直做著將我吸收後超越荊沉玉成為天下最強的美夢呢,你現在還裝作關心他的樣子,你惡不惡心?”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
莫家人中難免心虛,莫孤煙則著急解釋:“胡說!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他按著肩膀不斷湧血的傷口,這還是被夜月眠拿他的刀砍下的。
注意到獨幽大師望了過來,莫孤煙後背發涼,但麵上一派鎮定:“君上,大師,你們可彆信了魔的話,她隻是在拖延時間罷了,魔尊在動手腳!”
夜月眠:“……”
他還真是在昭昭背後偷偷結印,打算出其不意地離開。
也不知莫孤煙是真看見了還是歪打正著。
荊沉玉也發現了他的小動作,對於昭昭他有太多說不清的東西,但對他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