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在荊家住得很開心,開心到她幾乎忘了自己是魔。
直到這一日荊沉玉去見荊家主,她一個人在院子裡閒得無聊,想去見見荊夫人,無意路過花園一角,聽到了隱秘的對話。
“大公子竟然真的要和一個魔成親,夫人和家主竟然都沒意見,這怎麼可以!”
說話的是個女子,聲音裡透著憤怒和掙紮。
昭昭微微思索,閉上眼用神識看了一眼那邊,瞧見了一對主仆。
是個麵生的姑娘,帶著個丫鬟模樣的人,正在隱蔽的河邊生悶氣。
那丫鬟在勸:“小姐,木已成舟,咱們在這裡是討不到好的,不如走吧?”
“走?我來了這裡哪裡還有回去的可能?”這小姐就是最初說話的女子,她神色淒愴起來,“我在周家說了那樣的話,這樣灰溜溜回去必會被送去給那吳道人做爐鼎,我寧願死在這裡,讓大公子一劍殺了,也不要受那吳道人□□!”
嗯?爐鼎?怎麼回事?
昭昭再仔細看了看那女子,果然瞧出了幾分不同尋常的靈氣。
還真是個極陰之體,絕品爐鼎啊。
再看那相貌,大概是穿書之後遇見的人都太好看了,昭昭一開始並未注意她的長相,現在才發現這姑娘生的通體雪白,細腰長腿,五官奪目,非常漂亮。
周家……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荊夫人娘家姓周。
她若是出自周家的姑娘,那應該就是荊夫人的娘家親戚。
“小姐,您怎麼能這麼想,您若是死了,奴婢怎麼辦?”那丫鬟很傷心,比小姐哭得還厲害,抓著周姑娘的手,“小姐若非要死,也帶了奴婢一起吧!”
周家姑娘紅著眼睛道:“你又何必如此,我死了,你大可讓姑母替你尋彆的差事就是,你哪裡像我,你有很多選擇……”
“所以,你是夫人的侄女?”昭昭放出氣息,麵色平淡地現了身。
周小姐錯愕地望著她,因著修為差距太大,她們根本沒發現昭昭一直在附近。
昭昭沒見過她們,可不代表她們沒見過昭昭。
在某些不為人知的角落,周小姐不知偷看過昭昭多少次。
也不知有多麼羨慕被荊沉玉嗬護備至的她。
看起來她是把所有話都聽見了,周小姐頓時麵如死灰。
“是。”她臉色蒼白,雙唇顫抖道,“你既然都知道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隻我這丫鬟還小,能不能放過她。”
昭昭嘖了一聲:“把我當什麼了啊,我看起來像是會隨便亂殺人的嗎?”
“你是魔,魔不就是如此嗎?”說話的是丫鬟,擋在周小姐麵前帶著哭腔道,“大公子連魔都可以娶,為何不能給我們小姐一條生路?哪怕隻是有名無實的名分也好啊!小姐這樣優秀美麗,怎麼可以嫁給吳道人那老不修!”
昭昭有些奇怪:“既然是荊夫人的侄女,在家中應該過得不錯才是,哪裡就淪落到給人做爐鼎的地步了?”
周小姐搖搖欲墜,那丫鬟瞪著昭昭:“說得輕巧,夫人又哪裡隻小姐一個侄女?小姐又天生這樣的體質,那吳道人已經是問心境大圓滿的境界,他瓶頸多年,有了小姐便可突破化羽,家主這些年越發不得夫人看重,巴不得尋到吳道人這助力……”
“夠了,彆說了。”周小姐站起來,“彆把家裡的事情說出去。”
“小姐,家主都要將你送給吳道人了,你還替他遮遮掩掩做什麼!”
“他畢竟是我父親。”周姑娘神色哀怨,“趕緊動手吧,不要廢話那麼多,反正早晚也是死,倒不如死在你手下痛快,你動手吧,我不會有任何怨言。”
說完她就閉上眼,手裡還在推丫鬟,想讓對方趁機離開。
昭昭隨意找了塊石椅坐下,懶洋洋道:“我明白了,你父親不得夫人看重,從南陵得不到庇護和利益,便想尋個新靠山,就是那問心境大圓滿的吳道人。他想把你這個極品爐鼎送給對方,但你肯定不願意,所以同他們說荊家比吳道人可靠得多,與其送給吳道人,不如送到荊家,你保證可以讓荊沉玉對你動心,那吳道人連荊沉玉一片衣角都比不上,你父親也心動了,就送你來試試,對嗎?”
……全對了。
周小姐睜開眼,有些恍惚地望著她。
昭昭打了個哈欠:“你喜歡荊沉玉嗎?”
她問得直接,周小姐臉瞬間紅了,完全不敢回答。
“看樣子是喜歡了,也對,荊沉玉那樣的,有誰能真的不喜歡呢,畢竟連我都喜歡他。”昭昭站起來,掃了掃身上不存在的塵,“不過他隻能是我一個人的,你沒有機會的,你恐怕也是見他連魔都會娶,興許也會對你這個爐鼎動心,所以才來嘗試的吧?”
她歪了歪頭:“所以你就彆抱怨我是個魔竟然也能嫁給他了,若沒有這個,你恐怕來試一試的機會都沒有——沒有我在身邊的荊沉玉,周家主肯定不會膽大包天想試著接近的,對吧。”
又全對了。
周姑娘無地自容地後退,因為過於失神,腳下一空直接仰摔下去。
她本來可以上來的,到底都是修士,稍微有點修為都不止於這樣摔進湖裡。
可她還是掉進去了。
倒不是她故意的,是昭昭。
她都沒看清她是怎麼動作的,人就落入水中,刺骨的冷意席卷全身。
周小姐錯愕地望著湖邊墨發黑裙的女子,她彎著嘴角在笑,幸災樂禍地笑。
“小小教訓你一下,不準再覬覦我的男人。”按了按後腰,昭昭淡淡道,“就快到初八了,你在這之前離開,一輩子就成一次親,我不想看到讓我不高興的人。”
周小姐狼狽地說:“還不如就這樣殺了我一了百了,我若這樣回去,隻會生不如死。”
“你為什麼非得折騰自己呢?誰讓你陷入這個境地你去找他啊,讓他得到教訓不就好了嗎?就像我現在教訓你一樣。”昭昭稀奇地念叨了一句。
周小姐很崩潰:“您那樣高的修為,當然可以這樣做!可我不過玉成境,如何是他們的對手!”
“我也不是生來就這樣,我要麵對的可比你現在的局麵可怕得多。”昭昭慢吞吞道,“你連荊家都敢來,連荊沉玉都敢勾引,還會怕一個吳道人嗎?”
周姑娘一怔。
“你連去死的決心都有,為什麼沒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心呢?”昭昭拍拍手掌,“我言儘於此,你惦念親情,人家可不惦念,想要拿你換好處呢,到底該怎麼做你自己想好了,實在想尋死也彆死在荊家,我馬上就要成親了,晦氣。”
她說話就走,身形瞬間消失,言語裡十分不近人情,卻又讓人不得不深思起來。
周小姐手抓著湖邊的石塊,神色陰晴不定,腦海中一直回想著那句“你惦念親情,人家卻想要拿你換好處”。
忽然,麵前拂過一陣冷冽的風,她匆忙抬頭,看見了黑色的衣袂。
不是昭昭。
是荊沉玉。
他站在湖邊,手輕輕一抬,湖水裡的兩個姑娘就出來了。
丫鬟見了他又是害怕又是驚喜,目光期待地望向自家小姐。
她以為這是個機會,畢竟大公子將她們救出來了不是嗎?
可周小姐跟什麼都沒看見一樣,一言不發,就跌坐在那。
丫鬟著急了,想替小姐開口,至少給那魔族女子上些眼藥,但連這個機會她也沒有。
不過眨眼之間,周圍畫麵變幻,已經不再是荊家主宅了。
……
……
她們被丟出了主宅。
在宅子外的長街上。
渾身都是水,狼狽至極。
小丫鬟接受不了這個現實,哭得更厲害了。
周小姐卻靠在牆壁上,眼神空茫,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不多時,荊家主族黑衣弟子從主宅出來,尋到他們,將盤纏和行李送到。
“立刻離開。”
隻有這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