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確定父親是將劍骨換給了母親才不良於行的時候,荊沉玉就差不多猜到母親為何重傷了。
可能全荊家都知道她是受了傷不是生病,隻有他不知道。
他們這樣隻瞞著他一個人,更讓他很難不想到是為什麼。
他向來是個直接的人,現在也一樣。
於是他聲音克製而冷靜地說:“她受傷是為我。”
荊家主好像並不意外他這麼說,點了一下頭道:“你都猜到了?那倒是省了我廢話。”
他們父子倆都是天生劍骨,南陵荊家這五千內像是撞了大運一樣連續出了兩位天生劍骨,這是天大的好事,但也有不好的地方。
擁有天生劍骨的人修煉速度是尋常修士的無數倍,飛升可能性極大,哪怕靈根駁雜,有了劍骨也能將修為提升到問心境大能的程度。
這樣的好東西還可以換給彆人,怎麼可能不惹人覬覦?
不光是外麵的人,就連荊家內部也會有人覬覦。
荊家主少時一直生活在前任家主為他設下的本命結界裡,直到成長得可以保護自己才出來。
而他和荊夫人成親後有了荊沉玉,想到自己那些年結界裡的時光,便不希望兒子也重複那樣的生活,所以力排眾議讓他像尋常孩子一樣生活在外麵。
荊家主也會督促他修煉,讓他儘快可以自己保護自己,無形中給他很大壓力。
但作為父親,他還是愛著自己的兒子,這是無需質疑的。
不過意外還是發生了。
外麵的人沒膽子也沒機會來害荊沉玉,內部的人卻起了野心。
曾經的荊家四房如今已經一個不剩,但當年卻是可以和家主媲美的存在。隻他們生下的兒子天生靈根駁雜,彆說是有大出息了,就連荊家秘傳的冷月劍法都不能修煉。
四房也嘗試過生其他孩子,四房公子甚至去找了彆的女修生子,但都很難懷上,哪怕懷上也都胎死腹中。
多次之後,他們去天樞閣請人堪算,確定命裡隻有這一子後,就打起了荊沉玉的主意。
若這獨子真的這樣靈根駁雜過一輩子,四房是要絕嗣的。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家族也是,有宅存在的地方肯定就有鬥,四房本來就想取大房而代之,如今更關乎到獨子的未來和壽數,他們隻能放手一搏。
所以他們對荊沉玉出手了。
荊沉玉對此一點印象都沒有,毫無察覺,隻因替他承受一切的是他母親。
那日他照常前往族學上課,他還很年少,在自己家裡也沒出門,難免得會放鬆警惕。
再加上埋伏的有不少修為還遠高於他的前輩,他真的差一點就出事了。
在千鈞一發的時候,查到蛛絲馬跡的荊夫人趕到了,她擋在那已經彈出的法器之前,琵琶骨被刺穿,丹田也被刺中,疼得幾乎昏厥,卻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她冷汗津津地看著被荊家主按在地上的眾人,她當然不會一個人來,隻是她作為母親,她比其他人反應都快地去保護了自己的孩子。
看著不遠處對這邊動靜毫無所覺的荊沉玉繼續去上課,荊夫人抓住丈夫的手,丟下一句“不準告訴玉兒”便昏迷了過去。
那之後,直到荊家主換骨給她,她才醒過來。
“你母親倒不是怕你為四房的反叛傷心,隻是擔心你因她為保護你而受傷心中自責,所以不準我告訴你真相。”荊家主淡淡道,“修道之人最怕心思過重生了心魔,你修煉速度太快,你母親總覺得你的心魔劫會來勢洶洶,她一直想儘辦法杜絕你產生心魔的機會,直到你去了九華劍宗。”
荊沉玉坐在那,臉色有些蒼白,一言不發。
“如今你都要和自己的心魔成親了,這些倒也不必再瞞著。”荊家主注視他片刻,慢慢說,“彆想太多,事情已過去多年,你是她的兒子,她為你付出心甘情願理所應當。嚴格來講,這件事我的責任最大,我若一直將你關在結界裡直到成人再出來,便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所以他最後付出了劍骨救了妻子,在他看來也算是罪有應得,實在算不上什麼好。
荊沉玉卻抬眸望過來說:“沒有誰為誰付出是理所應當。”
荊家主一愣。
“哪怕是親生父母,也不是理所應當就該為孩子付出一切。”
荊沉玉站了起來,撩袍跪下,徹底驚到了荊家主。
自從拜入九華劍宗,這個兒子就好像離荊家很遠了。
哪怕他偶爾也會回來,也再不像以前那樣,覺得這是他們自己的孩子。
他們更先想到的是——這個人是三界劍君,是至高無上。
荊家主也很少將自己擺在父親那種位置上了。
現在荊沉玉這樣跪在他麵前,荊家主意外之後,心中充滿了複雜情緒。
他伸手想將他扶起來,又僵在半空,片刻後緩緩收回。
“父親。”荊沉玉這次回來後,第一次這樣認真地喚他,“母親為我受傷,父親為救母親付出了劍骨,這些都是為了我。父親不將我關在結界裡,亦是希望我過得快活,錯不在你,在心術不正的人。”
他抬起頭,與荊家主四目相對:“雖然似乎遲了太多年,但有句話還是要說。”
他深深一拜:“多謝。”
荊家主徹底愣住了,他恍惚抬眸,看見了門邊的妻子。
荊夫人不知何時到了,正看著這邊,眼角掛著淚珠。
荊家主抿了抿唇,總是在兒子麵前維持著嚴父形象的他和緩了語氣,深呼吸了一下,低低道:“起來吧,莫要如此。”
荊沉玉被他用靈力扶起來。
“我和你娘隻有你這一個兒子,你若真想道謝,你母親很喜歡孩子,等你的孩子出生,多讓她帶上幾日罷。”
笑聲自後傳來,荊沉玉回眸去看,母親緩步走進來,笑著說:“是了,你父親真了解我,自從知道昭兒有孕,我就開始給孩子準備衣物,如今已存了兩個櫃子。待孩子出生,你和昭兒切莫急著離開,要讓我多與孩子待上一段時間才行。”
荊夫人眼裡充斥著對孩子的喜愛,一看就是萬分期待孩子降臨的。
荊沉玉心中鬱鬱一掃而空,張口回答卻是:“此事還要問過昭昭才能應允。”
他竟然這個時候還想著要先問過昭昭的意思才做決定。
荊夫人不由捧住了心,怨念地瞥了一眼荊家主。
荊家主:很好,我又被比下去了:)
忽然,荊沉玉問:“母親來時星流彩可從習劍閣離開了?”
“還不曾,怎麼了?”
荊沉玉沒來得及回答。
他直接瞬移離開,一陣風似得刮跑-
習劍閣內,星流彩剛給昭昭把完脈。
“一切安好,你放寬心,等著孩子出生就行了。”星流彩自信地說,“有我在,彆說你這一胎好得不得了,便是不好,我也能扭轉乾坤。”
昭昭點點頭:“是是是,流彩道君最厲害了。”
見她態度敷衍,星流彩有點不高興,理了理裙擺:“你這是什麼態度?不是我吹,如今出了事的花藕夫人你知道吧?她生前可是天下第一的煉器大師,不知多高傲的一個人,來尋我保下她那一胎的時候態度可比你現在好多了,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上趕著來給你安胎你卻敷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