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雞飛狗跳
果真，聽說葉大夫不在藍城，老太太心中升起了不安。
但老太太心中清楚，來藍城的事，寶園費了不少心思，她怕寶園心中藏事，便反過來安慰，“葉大夫外出複診也是好事，說明葉大夫負責，這樣的大夫可遇不可求。咱們人都到藍城了，也有地方已經安頓下來了，倒也不必慌張，老祖宗說了，好事不在忙上。”
老太太是怕她著急上火。
寶園心底澄澈。
“聽祖母的。”寶園亦未戳穿。
晨間過後，寶園扶祖母去逛西市。
雖然祖母看不見，但熱鬨是能被聽到的。
初到藍城，總要先熟悉這附近，就先從西市開始……
寶園攙扶著老太太，走得不快，每一處都會同老太太細致說起這處是哪裡，做什麼的，有什麼不同之處，讓老太太能夠在腦海中勾勒出初淺的印象。也因為寶園總是說得繪聲繪色，一路走來，老太太嘴角多是笑意，腦海中也都是對西市的憧憬。
到一處店鋪前，寶園駐足。
墨寶齋。
寶園今日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購置抄寫書冊用的筆墨與紙張。
青石鎮的家中都有，但不好攜帶上路。容易損壞，也占地方。
更重要的是，一處地方有一處地方的習慣。
在青石鎮的時候，謄抄書冊用的筆墨和紙張都是參照溫叔的要求準備的。
但在藍城這處，昨日寶園在等候王掌櫃的時候，留心看了書局中其他的謄抄冊子，確實紙張和用墨都與青石鎮不同。
寶園在心中默默記了下來。
昨日從金穗書局回來，寶園便拎著在西市買的點心去拜訪周圍鄰裡。
初來乍到，招呼是基本禮貌。
遠親不如近鄰，祖母的眼睛看不見，難免有需要幫襯和叨擾的地方，熟悉了，日後也方便。
祖母有眼疾，她們這次是來藍城治眼睛的。
寒暄之後，相互有了印象。
貴重的禮品對方未必會收，點心就是個心意。
有小孩子的人家，寶園還送了孩子們手指布偶。
手指布偶，就是用布做的手工。
有的是貓咪，有的是狗狗，還有的是雞腿，包子之類的。雖然袖珍，但套在手指上，稍微勾勾指頭就會有表情變化，很容易給寶寶們直觀的感受，寶寶們也很容易上手。
幼兒園裡會用手指布偶訓練孩子們手腦協調能力，探索和認知能力，以及想象力和語言能力；在這裡，孩子們同樣很喜歡。
寶園喜歡和孩子們一處，也會套上手指布偶，同孩子們玩兒手指布偶的遊戲。
不多時，周圍的孩子都聚在一處。
寶園很快同周圍的孩子熟絡起來，再次成為“孩子王”！
寶園也很快記住了每一個孩子，職業習慣，也會同孩子的長輩說起小孩子的情況。
當家中的長輩聽到孩子相關的話題，就停不下來。
一來二去，不熟悉的也熟悉了。
寶園的性子能同寶貝們相處，更容易討長輩喜歡。
一圈招呼打下來，差不多也黃昏前後了。
眼前的墨寶齋，就是鄰裡告訴她的。
隻是書冊貴，對應的筆墨紙硯也貴，鄰裡說起過西市的這家墨寶齋。地方偏僻了些，不在西市的熱鬨之處，但勝在東西好，價格適中，聽說城中不少讀書人都在墨寶齋買筆墨。
寶園感激。
眼下，在墨寶齋前駐足，寶園輕聲道，“祖母，到墨寶齋了，我們先去買些筆墨。”
老太太應好。
在青石鎮的時候，寶園就在替清風書局謄抄書冊，老太太是知曉的。
寶園昨日也同老太太說起過替金穗書局抄書的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筆墨和紙張都是必須品。
等從墨寶齋出來，差不多近晌午。
在西市這處用過飯，寶園要回屋中開始謄抄書冊。
老太太心疼她。
彆人家的姑娘，這個年紀大都嫁人生子了；自己的孫女為了替她治眼睛，還要每日裡抄書到很晚。
老太太不說，但心裡都清楚。
寶園一麵夾菜給她，一麵笑道，“勞動最光榮！我這是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和祖母，做的還都是自己喜歡的事，簡直是美差！”
老太太莞爾。
寶園笑道，“祖母，等你能看見了，就知道藍城這處多繁華了。昨日聽隔壁牛嬸說，西市的夜市更熱鬨，等祖母眼睛好了，我們就來夜市好好逛逛。日後回青石鎮，光這些就能同隔壁周老太太，何老大爺吹一輩子。”
明知她是特意打趣的，老太太還是笑得合不攏嘴。
……
等回小苑中，寶園扶祖母在躺椅上歇下。
老太太有午睡的習慣，等祖母睡著，寶園回了自己的屋中開始了謄抄工作。
書冊謄抄有專門的格式，也會特意留空給書局裝訂。
寶園的屋很小，但有一張案幾，將紙張鋪好，硯台磨墨，就開始了今日的謄抄。
翻開扉頁，《鳳陽記》，是很早之前的古籍了。
寶園逐次看去，大都是簡單的句子，用筆精煉，但古籍的文風和用法與這個時候有不少出入，所以王掌櫃才說難，因為要揣摩被塗抹掉的字，還需要結合上下文，反複推敲；但這些放在她這裡卻不是難事……
學生時代背過那麼多古籍，文言文的總結用法，後人歸納得比前人全麵、詳儘。
所以這些在旁人看來覺得困難的，在她這裡的局限反而要少。
寶園一麵磨著墨，一麵認真翻著這本被畫得麵目全非的書冊。
昨日隻粗略看過一眼，今日要仔細研讀。
從晌午到入夜，除卻晚飯和照顧祖母洗漱、陪祖母說話，寶園一直都在屋中鼓搗這本冊子。
有反複推敲上下文的時候，也有將被塗成黑點的紙頁放在太陽下試圖看看原來的模樣的時候，也有一麵托腮，一麵用單獨的紙張上列出好幾個字，然後一個一個用透光的方式映在抄錄的紙頁上，看看僅有的模糊字跡和文字含義是否能與原文對上的時候，等等等等……書冊雖然不厚，但要謄抄得仔細。
清燈照在臉上，剪影出一道清秀的輪廓，雖然是男子裝束，但眸間清澈瀲灩，專注而認真的模樣，一絲不苟。似翩翩少年郎，好看，亦讓人動容。
等謄抄完，寶園又逐一通讀對照了一遍，也發現了其中一頁漏字的，再重新用新的紙張謄抄，等墨跡乾後放回。
等一氣嗬成，竟都到醜時末了！
方才太過專注，沒察覺時間，不知不覺就到了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