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氣悶,委屈,心裡的鬱氣漫到眼睛裡,凝成一團濕噠噠的眼淚花。
為了不哭出來,她使勁癟著嘴吸了吸鼻子,可是吸著吸著,突然愣了一下。
鬢角的頭發散落,抬手去理時,冷不丁拂落了什麼。
埋首垂看,一朵顏色豔麗的小花正靜靜躺在她的裙裾上。
*
水聲潺潺,從西頭流到東頭,河麵被金輝灑滿,湧動粼粼金波。
沒一會兒清澈的水紋蕩漾開,映出如玉的一張臉。
“賢弟,這好像是女子才會用的手帕……你怎生會有?”
河邊取水的男子擎著張微微濕潤的臉,手裡拿著身邊人遞過來的海棠繡帕,疑惑嘀咕。
說完之後,眼前陡然一亮。
“啊,難不成是某位姑娘傾心於你,偷偷塞給你的?”
“並非如此,莫要打趣我。”
說話之人脊背繃直,語氣裡透著幾分薄薄的窘意。
一向老成持重的沈君遙都不由失笑:“好吧,我是怕萬一這是姑娘家送你的東西,被我用了豈不失禮?隻是賢弟你這般矜持不禁逗,日後若是碰到喜歡的人,怕是要被吃得死死的,這可如何是好?”
他眼帶揶揄,還有微微的歎息之意,是故意逗人玩兒的。
誰知這話說完,眼前這位寡淡俊俏的小賢弟竟然正正經經回道:“若真的是喜愛之人,縱然被他吃得死死的,又何妨?”
發梢的水滴落,打濕了男子吃驚的眼眸。
“賢弟……我真是錯看你了,沒想到你竟還是個癡情種兒。”
他直勾勾凝視過來,眼裡還帶著驚訝的感慨,隻是餘光掠過什麼,立刻聲弦緊繃:“賢弟小心!”
一瞬間,變故陡生。
河麵下黢黑的影子飛快遊走,刹那間破開水麵,襲向岸邊。
毫無防備的冷楚音被用力攬進了滿是冷鬆香的懷抱中。
她微微一怔,僵硬抖了抖,接著沒有片刻遲疑迅速反身拔劍。
淩厲的劍光裹著生冷的寒氣脫指而出,眨眼便將偷襲的怪物狠狠釘穿在地。
隻見那東西一身黑黢黢的鱗片,渾身散發腥臭,長相極為醜陋滲人,發白的魚眼突出來,像被死人附身的惡靈。
“這是什麼?”沈君遙俯身,看著被紮在地上死命蹦躂的醜陋魚身,不由地皺起眉頭。
顯然閉關十年的他沒有見過這種東西。
冷楚音壓低眼眸:“這是惡念銀魚,乃凶邪之物,隻有在戾氣極重的地方才會出現。”
說完,目光掠向身後陰氣彌漫的嶺坡,微凝麵色:“此地當是聚集了有不少厲鬼冤魂,天黑之前,我們要儘快離開。”
*
林子裡忽然暗了下來,絲絲縷縷的霧氣自腳底升起,凝結在草葉上,籠罩了一層看不見的陰霾。
半人高的蒿草叢傳來樹枝踩斷的脆響,少女拖著疲憊的雙腿走出來,小臉是氣喘籲籲的憋紅。
她額頭的烏發淩亂支著,被風吹得倒仰,露出的白淨額頭沒一會兒就糾結出淡淡愁色。
慘啦,畫皮妖被氣走了,這次怕是真的哄不回來了。
“早知道就不打那一巴掌了……”
虞綿綿一屁股坐在地上。
苦兮兮的小臉埋在膝蓋頭,像垂頭喪氣的呆毛雀,喉嚨裡不時發出幽怨的嗚咽。
她一邊後悔著,一邊將那朵桃色小花捏在手裡,鼓著腮悶悶不樂地轉來轉去。
林子裡氣息陰寒,帶著潮濕氣的小涼風一陣陣地往她袖子裡鑽,雞皮疙瘩都起了一圈。
“阿嚏!呼……怎麼這麼冷?”
她吸了吸紅潤的鼻頭,有些發冷地打了個哆嗦,抬頭一看才發現天已經快要黑了。
糟糕,追出來這麼久,沈君遙和冷楚音他們該著急了吧,還是趕緊回去跟他們會合得好。
想完將小花重新簪回頭上,提著裙擺朝著來時的方向奔去,誰知半路腳底打滑,竟然摔了!
情急之下的綿綿下意識抓住了什麼,這才沒摔了個狗啃泥。
她拍著胸口唏噓:“嚇死我了,差點破相!”
隻是沒等喘完氣,眼神忽然一頓。
涼涼暮色裡,一塊孤零零的石碑赫然立在眼前。
其上青苔斑斑,雜草掩映,朱砂深拓的“鬼哭嶺”三個大字猶如陰暗爬行的鬼畫符,一瞬間鍥入眼底,讓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呔!要不要這麼嚇人!
綿綿小臉沒了血色。
她想起原著《伏魔錄》裡,作者“椰椰很甜”不止在狗血劇情上下足了功夫,對於那些魑魅魍魎妖鬼神魔之類的描寫也十分引人入勝。
就連這本書的黑粉都如此評價:
“沒有這些狗血感情戲,《伏魔錄》絕對能在玄幻懸疑類裡霸榜前十,哼,作者的腦子被狗啃了,一鍋湯裡放老鼠屎,膈應死個人!”
當初看到這條評論的時候,綿綿還十分認同地點了個讚。
因為在看原著的時候,好幾次都被營造的恐怖氛圍給狠狠帶入了,其中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鬼哭嶺這段。
原著中寫道:
看著自己的未婚夫與那剛結識不久的義弟談笑風生,言語溫柔,虞綰忍不住心生嫉妒,一氣之下跑到了鬼哭嶺。
本想使一招苦肉計引沈君遙來尋她,誰知一不小心絆了一跤,摸到滿地枯骨,而原本空無一物的林子裡竟然憑空長出了一溜兒的土墳包!
虞綰頓時嚇得花容失色,正要跌跌撞撞起身離開,腳腕卻被冷冰冰的東西陡然纏住。
接著,一道詭異至極的猶如被碾碎過的聲音從腳下響起——
“……小姐嗬額,你踩到我的腦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