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興六年
喬家女眷剛去關公廟拜完關二爺回來。
喬敏兒三年前嫁到江南,如今隻剩喬慧兒待字閨中。
而喬二郎最近去西南辦差,護送女眷的差事就落在喬子舒的頭上。
女眷們坐在馬車上,喬子舒在外麵騎著馬,心裡思索著大理寺的案子。
這時街上一陣騷亂。
“我的兒啊。”
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婦撲到喬子舒的馬前。
喬子舒拉住韁繩,皺著眉看那老婦。
“老人家,你怎麼了?”
這時一個五十多歲背著包袱的老翁走過來,旁邊跟著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和一個年紀相仿的女子,她手裡還抱著個孩子。
喬子舒一眼掃過去,這幾個人明顯是一家人,而且是外地剛來汴京不久。
“兒啊,我是你娘啊!”
喬子舒愣神時,喬家的仆從把老婦攔住。
“哪裡來的老太太?我家大人也是你隨意攀親的?”
那老婦嚎啕大哭。
“牛啊,我真是你親娘啊!當年你入了貴人的眼,把你抱到京城裡享福。如今你當了高官連親爹、親娘、親兄弟也不認了嗎?”
喬子舒抿著唇,他從小不喜歡說話,但記事早,他記得以前的名字叫小牛。
眼前是衣衫襤褸的親爹娘,身後轎子裡坐著的是養了自己二十多年的養母。
旁邊看熱鬨的小聲說道,“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好像是大官拋棄親生爹娘。”
這時候那家人老老小小左一句命苦,右一句命苦,最後都哭了起來。
喬子舒剛要說話,身後馬車的車簾掀開,一位年輕的夫人從馬車上下來。
她麵沉似水對喬子舒說,“大人還是到馬車上坐會吧,這兒妾身來料理。”
喬子舒對她拱了拱手,“有勞夫人了。”然後迅速上了馬車。
街上的路人小聲說道,“看不出來這位大人還挺懼內的。”
張五娘看著地上坐著的老婦和老翁。
“對麵坐著的可是南河縣的喬六順和喬李氏。”
老婦一笑堆起來滿臉褶子。
“這位是兒媳婦吧?我們家牛兒可真有福氣,娶了個這麼有氣派的婆娘。”
張五娘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你隻要回答我‘是’還是‘不是’?”
老翁見這位年輕的夫人板著一張臉像縣衙裡的官老爺,嚇得雙腿發顫,說了聲“是”。
張五娘又說,“當初你以二十五兩銀子的價格賣了你的二兒子,對還是不對?”
看熱鬨的人也品出其中的意思了。
“不是高官拋棄了親爹親娘。是親爹親娘賣兒子。”
老翁低下頭,那老婦連忙擺手。
“不是賣兒子,是把兒子給同姓的貴人當兒子,那二十五兩是謝禮。”
張五娘不緊不慢地說,“那就是簽了過繼文書了?”
老翁點頭。
“知道什麼叫過繼嗎?一旦簽了過繼文書,在禮法上那就不是你兒子了。
此事若破例,把孩子給出去的人見孩子成年後有了出息。反過頭來跟含辛茹苦把孩子養大的養父母爭奪孩子。
這養父母又何其無辜?
諸位覺得我說的可對?”
張五娘條理清晰,態度從容,讓人心生信服。
看熱鬨的人見到衣衫襤褸的一家人,再見舉止清貴的年輕男子還有奢華的馬車,心裡下意識同情起那家人來。
如今聽張五娘一說都緩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