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齒掉了這事兒是挺突然的。
將那顆退休的細小白牙和著血吐出來的時候,大熊貓的表情還因為反應不及而有些怔然。
與他相比,克萊斯特的反應要更快一些,大熊貓直接被抱著來到了內間的盥洗室。
像一顆柔軟的糯米糍粑一樣,被安放在盥洗室的洗手台上,克萊斯特說:“或許是要長出新牙了,把嘴巴張開我看看。”
原瑾禮頓了一下,然後還是:“……啊。”
熊貓幼崽原本粉粉嫩嫩的口腔中這會兒猩紅一片,其他細細白白的牙齒上都掛著血色。
說實話,原瑾禮覺得有點兒疼。
但可能因為芯子裡是個成年人的緣故,他又下意識地沒將這點疼痛當回事。
“嗯,嗯嗯?嗯嗯嗯?”
怎麼回事兒啊,我的牙齒還好吧?我是要換牙了,還是這顆牙單純被硌掉了……
一邊乖乖地仰著脖子張著嘴巴,大熊貓一邊發表了自己的疑問。
克萊斯特仔仔細細地觀察過後,說:“是要換牙了,這顆掉了的牙齒下麵已經有新的牙齒生長出來,快要冒頭了。
“嗯嗯嗯……嘶。”
那就好……吸溜。
長期張著嘴巴就無法吞咽口水了。
這會兒口水都快溢出來了的大熊貓趕緊重新閉上了嘴巴。
他嗓子裡麵隨即多了一點腥甜。
克萊斯特想了一下後說:“你先漱漱口,我去去就回來。”
“嗯!”
好哦。
水龍頭是自動感應的。
隻要湊過去水流就會成注地嘩嘩往下落,但是對於大熊貓來說想要漱個口也有點兒費勁。
主要是他的熊掌並不能像兩腳獸的手一樣,掬水漱口。
不過好在狗子出去了,隻要肯犧牲形象,就沒有什麼事情是辦不到的。
大熊貓乾脆趴了下來,把自己的熊頭伸了出去,一點一點地用嘴巴吸水,漱口然後再吐掉。
洗手台被擦得十分乾淨,乾淨的有些發亮。
還有一股淡淡的青草的味道,好像是一種香氛。
這多少讓剛失去牙齒的熊貓幼崽獲得了一絲安慰。
等克萊斯特回來以後,就看見重新攤程熊餅的大熊貓還趴在那裡漱口。
原本乾燥的小鼻子已經被水柱打濕,熊貓臉也濕了一片。
……
克萊斯特:“……抱歉。”
他應該先為熊貓找到一個方便漱口的方法再出去。
原瑾禮撐起上身,抖了抖熊貓臉上濕漉漉的水珠,大熊貓表示沒什麼。
他好久沒有看見這麼充滿現代氣息的像自來水水龍頭一樣的設備了——二狗子的帳篷裡都隻有乾洗裝置呢,冷不丁拿它洗臉還有點兒懷念。
除了鼻子被弄濕了,這是大熊貓很不喜歡的事情。
也除了有點費水以外。
克萊斯特抽過旁邊的一條毛巾,第一時間將熊貓被打濕的鼻子擦乾。
又順便給他擦了把臉。
重新被拎著坐起的熊貓頭部都是濕漉漉的,但臉蛋兒雖然被打濕,大頭看著卻沒什麼變化,還是一如既往地圓潤。
一邊擦著毛毛,克萊斯特一邊說:“不怕費水,飛船內部有水循環係統,挺好用的。”
“嗷嗚?”
就是水資源的再生利用?
大熊貓一歪頭,然後感覺這次叫跟以往不一樣了,好像口腔內部比以往多了點絲絲涼涼的感覺,也就是……漏風了。
對的沒錯,他掉的是門牙。
原瑾禮就地兒就想看看自己現在的顏值。
不過在那之前,克萊斯特卻拿起了一瓶噴劑,這也是剛才他出去一趟找回來的東西。
他解釋:“是幼崽專用的消毒止血噴劑,沒有毒副作用,你噴一些比較好。”
“額。”
原瑾禮記得自己還是個換牙期小朋友的時候,好像牙掉了就掉了。連醫生都沒有去看過,更彆提噴什麼噴劑。
不過在遙遠的星際可能人們的生活更精致了,對幼崽的養育也更為細致用心。
雖然覺得作為一隻猛獸,他根本不需要用到這玩意兒。
但看見他小弟舉在半空的手上,修長的指尖正捏著一瓶噴劑,大熊貓還是沒有什麼猶疑地對著阿特再度聽話地張開了嘴巴。
“啊嗚。”
噴完了藥,大熊貓又被扶著人立而起,趴在了盥洗室的鏡子前。
……這大概是他熊生第一次照鏡子。
不是主腦的顯示器,也不是光腦的錄像,而是真真正正,普普通通的鏡子!
突然有點兒太不容易的感覺了是怎麼肥四!
這好歹他是來到了星際世界,要是去了古代,隻有銅鏡……那才是遭殃了。
大熊貓心有餘悸。
——看著自己在鏡子中的影像,原瑾禮真心實意地覺得,如果這輩子都不能通過鏡子看一看自己的全貌,那真是有點可惜。
終於照到了鏡子的大熊貓在觀賞了一番毛絨絨萌唧唧的自己後,才對著鏡子呲了呲牙。
其實原瑾禮就快要換牙,這點早有預兆。
——前段兒時間他的牙齦就經常會覺得酸軟,咬東西使不上力氣。
這幾天乾脆有幾顆小牙都開始鬆動了。
總之這一口嫩牙終於要下崗,換上堅固的、所向睥睨的恒齒,日後他就是一隻咬合力巨強,什麼都能吃、什麼都能咬的大熊貓了。
這是好事。
隻不過現在掉牙的情況,也著實讓他陷入了一絲窘境。
……偏偏少的是一顆門牙的他,成了傳說中的“豁牙子”。
雖然也不至於影響顏值啦。他其他的乳牙本身就又白又細,少了一顆也不是很明顯……個鬼的啊。
就是影響他顏值了!
無法接受地晃著大腦袋,熊貓幼崽對著鏡子整整比量了半天。
現在唯一比較慶幸的是,熊貓不用張嘴說話。
“嗯!”原瑾禮閉著嘴巴,從嗓子眼兒裡發出了一聲尖尖細細的叫聲,這一瞬間大熊貓向旁邊的他小弟泄露了很多思緒。
其中克萊斯特聽到的最洶湧強烈的想法就是:真想不到活了二十多歲老子還要重新麵對換牙的窘境!
克萊斯特:“……”
克萊斯特將重點放在了對方的年齡上。
他的腦海中,又不禁閃現出那個黑發黑眼、皮膚白得透亮的青年。
古地球人的壽命很短,平均大約隻有八十歲,二十歲在他們那裡生命已經走過了四分之一。
但作為同樣都是18歲成年,20歲開始算作是青年,克萊斯特也已經做了五十幾年的青年。
回想自己二十歲的樣子……
嗯。
這果然還是一隻稚嫩的幼崽。
將清理好口腔問題的幼崽抱回到外間,重新放在木製椅子上,克萊斯特說:“這段時間你最好不要吃太硬的東西。”
原瑾禮表示認同。
關鍵太硬他也咬不動。
這個說來也有點邪乎,據說熊貓幼崽一般都會在7-8個月的時候開始換牙,一直換到一歲半。
不過原瑾禮覺得自己應該不止八個月大了,怎麼說也得有九個月。
雖然這些他也都不太確定。
唯一確定的是熊貓換牙之前牙齒都是很脆弱的,這個時期的熊貓幼崽還是要以吃奶為主,並不能單純靠吃竹子維生。
但原瑾禮偏偏就做到了。
偏偏就硬生生地靠啃嫩竹子撐到了換牙期……或許這就是乾飯熊貓的覺悟。
不過現在再有覺悟也不ok了,崩掉了一顆牙後,其他牙齒好像變得更鬆動了,根本咬不動。
……他竟然啃不動他心愛的大竹子了。
還有什麼比這感覺更叫熊貓覺得滄桑的?
“要不要先嘗試喝一點營養液?”克萊斯特提議。
但正當原瑾禮表示同意的時候,他又蹙了蹙眉,率先否定了自己的提議:“成年人的營養液有些不適合幼崽攝入,還是算了。”
“……”
大熊貓搔了搔頭,也是哦。
雖然他是個地地道道的成年男性,但這具身體畢竟還是個幼崽兒,誰也不能保證他喝了以後會不會吸收消化。
二狗子那裡倒是有兒童可以喝的營養液,不過他們臨走的時候查爾斯已經將它們全部留給小虎了。
況且,單獨開飛船回去的二殿下這會兒也不在船上。
“我應該還是可以吃肉的。”原瑾禮表示乾飯熊貓永不服輸。
剛剛掉牙的時候牙齦處還有一絲撕裂似的疼痛,這會兒噴了藥竟然一點都不疼了。
反而患處還涼涼的,很舒服。
這讓大熊貓多少恢複了一絲食欲。
但當他取出一塊肉嘗試啃一口的時候卻又突然沒有了食欲……最近絲毫不缺能量的大熊貓變得比以前更挑食了。
以前是有肉他都會先吃上一些,儘量攝入充足的能量再說。
但現在生存壓力明顯驟降,在美味的肉排天天吃也膩了,要吃肉,還是得就著竹子一起下咽。
克萊斯特用刀子幫大熊貓將肉塊割的很碎,幾乎不需要咀嚼,這才勉強讓原瑾禮填了填肚子。
等到熊貓開始吞咽困難的時候他也不勉強對方,而是重新給原瑾禮找了幾根竹葉茂盛的竹枝,將上麵的竹葉都摘了下來,一片一片地卷好喂給熊貓。
這樣,大熊貓才勉強吃完了一頓飯。
飯後那種牙齒的鬆動感和癢意又犯了上來,原瑾禮還是覺得難受,也有些累了,就乾脆躺在克萊斯特的床上睡了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