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他是緊張興奮又期待，堪比當年接到某大導男主邀約時的心情，今天能否確定角色並不重要，但至少要拿到試鏡機會。
童然搭地鐵到了約定的日料店，康富有已經等在那兒了，一見他便操心地問：“可可，你怎麼不打傘啊，雨那麼大！”
童然微揚起頭，望著半空中幾不可見的雨絲，陷入了沉默。
“走走走，快進去！”康富有替童然拍了拍肩上沾著的小雨珠，“我那兄弟來得早，這會兒都等在裡頭了。”
兩人跟著服務員進了雅間，室內果然已經有人在了，對方大概四十來歲，穿著件灰撲撲的夾克，看起來就像個發黴的水泥袋子。
“不好意思啊老哥，路上有點兒堵車。”康富有進門就道歉，態度卻不卑微，反而透著幾分熟稔，“可可啊，這位就是我的好兄弟，趙力行趙大導演。”
童然對趙力行沒印象，說明對方在娛樂圈裡沒混出大名堂，但此時對方在他心裡的受重視程度堪比那幾位成名大導，於是乖巧又恭謹地打招呼：“趙導，您好，我叫童然。”
康富有猛拍了他一下：“叫啥趙導啊，叫趙叔——”
“這位就是你們公司的金疙瘩？”趙力行突然出聲，打斷了康富有。
童然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直覺告訴他對方並不想被他喊叔，是不是也意味著趙力行不想和他拉近關係？
但康富有好像完全沒有覺察，就跟給年級第一開家長會似的得意，“對，這就是可可，能唱會跳性子還好，怎麼樣？不比那些大公司的孩子差吧？”
趙力行笑了笑，“小孩子長挺好，難怪你這麼寶貝。”
康富有還想再說什麼，趙力行已經將桌上的餐單推了過來，“先點餐吧，我都餓了。”
等服務員抱著餐單離開，兩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士就閒聊上了。
童然豎著耳朵聽，發現兩人雖也有談及行業相關的正事，可往往都是康富有在打探，趙力行卻隻不輕不重地敷衍幾句，半點不肯透露關鍵信息，至於那個網劇更是一字未提。
他的心漸漸沉下來，看來，今晚上自己想要達成目的恐怕不會太順利。
事實果然如此，酒過三巡後，康富有終於說起了試鏡的事，趙力行卻總是顧左右而言他地打太極。
康富有慢慢覺出不對，懶得再和趙力行兜圈子，直接問：“老哥你就直說，這事兒行不行吧！”
趙力行放下筷子，從桌上拿起煙盒敲了敲，彈出支煙遞給康富有，又抬眼問童然：“可可抽煙嗎？”
童然剛露出笑，康富有已經搶答：“他小孩子抽什麼煙？”
趙力行不置可否，自己也點上支煙，噴出口灰霧：“老弟啊，你彆看我的名頭是總導演，可在投資方麵前我就是個打工的，實在沒什麼話語權……”
“老哥你就彆謙虛了，”康富有擠著臉笑，“我知道你和啟明娛樂已經談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看中你的才華，啟明娛樂哪裡肯投資，所以你的話他們一定會考慮。”
“才華？才華能當屁吃？”趙力行嗤了一聲，“再說，你既然聽說了啟明娛樂有意投資，那也該知道挑演員這事兒我做不了主。”
“那位童董挑的不都是主角嗎？”康富有不以為意，“我也不是非要為難老哥，憑咱倆這麼多年的交情，你給男二總行吧？或者男三，男四也可以……”
“老弟啊，自打我和啟明談合作的消息傳了出去，來我這兒競爭男四的最差也有兩三年拍戲經驗——”
“拍了兩三年都還沒混出來，那就是老天爺不賞飯啊！”
“……”
趙力行狠吸了一口煙才壓住火，其實他並非不能給童然一個角色，客觀來講，憑童顏的外形條件演主演都儘夠了。但他汲汲營營二十年，從年輕時的自信自負到現在的茫然麻木，早就消耗不起了，如今他終於等來了一次機會，他必須牢牢把握住。
所以他需要助力，越多越好，而角色就是他的籌碼。
角色給了童然，康富有又能提供什麼呢？
當然，他也不是那麼絕情的人，否則今天就不會來。
如果童然自己能支棱起來，他也願意用人情賭對方一個未來。
“老弟，實話跟你說，我需要的演員，是能為我帶來資本和資源的……”見康富有又有話要講，趙力行忙壓了壓手，“聽我把話說完。到我這裡來拍戲，肯定少不了各種拉投資拉關係的飯局，圈內的飯局會遇上哪些刁難不用我多說，到時候可可如果還是這樣煙酒不沾話又少，那就很可能把人給得罪了。”
他倒上滿滿一杯紅酒，轉著酒杯道：“可可，我不想難為你，但你也要讓我看到你的誠意。隻要你把這杯酒喝了，我不但保證有你一個角色，還能推薦你試鏡主演。”
康富有忙道：“他小孩子哪兒會喝酒，我可以——”
“康富有！”趙力行徹底不耐煩了，“你不是保姆！要帶孩子回家帶去！”
康富有伸出去的手頓在半空，訕訕道：“吃菜，吃菜，點了這麼多呢。”
趙力行一點麵子不給，隻盯著童然。
童然哪兒還不明白，趙力行就是擔心他木訥，想要看看他懂不懂哄人開心，會不會來事兒。
他從來不是清高不識趣的人，喝酒完全OK，他還能喝得優雅、喝得貼心、喝得不落下風，但如果真喝了這杯酒，就枉顧了康富有先前的維護。
或許和自幼長在福利院的經曆有關，童然習慣將彆人的善意和惡意放大到極致，對於善意，他不想辜負，可也同樣不想因此而錯失這次機會。
不過要讓趙力行滿意，其實並不一定要喝酒。
“趙導對不起啊，我確實不會喝酒。”童然滿懷歉意地說。
趙力行噴了口煙，嫋嫋灰霧後，他的神情淡了許多，“那就——”
“但我會彆的，”童然拿起另一支紅酒杯，倏而一笑，“您看我把酒杯吃了可以嗎？”
作者有話要說：童然：嘎嘣脆！
——
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