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悅已經接受了自己實驗小白鼠的身份,自暴自棄地拿起叉子,隨口問:“這個是什麼毒性?”
童然一臉為難,“你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趙悅:“……”
雖然怎麼聽怎麼像忽悠,可當趙悅淺嘗一口後發現,信封上的內容她突然能看清了,幾何圖形和字母仿佛從未存在過,一切都隻是她中毒後產生的臆想。
“剩下還有四份,悅姐想試試哪個?”童然貼心地問。
趙悅看了看蘑菇,又看了看童然,“我想現場還有很多觀眾都想要爭取這個機會,我願意和大家分享。”
童然輕笑了一聲,轉頭看向觀眾席,“是這樣嗎?”
“是——”
但童然誰都沒選。
“感謝大家的熱情,不過剩下的蘑菇都是劇毒,我不敢讓大家冒險,隻有以身試毒。“童然竟拒絕了與觀眾互動,用新叉子叉起一朵紫傘白點的蘑菇,“球氏柄菇,劇毒。可能會導致神經係統異變。“
趙悅下意識問:“什麼異變?”
“或許是精神分裂、妄想、語言行為障礙等,”童然一本正經地科普,“在過往的病例中,甚至有人自認獲得了某種超能力。許多科學實驗都表明,我們人類是具備超感潛能的,隻是受限於腦域開發難以發揮,但在神經係統異變的情況下,潛能有很大概率被激發。”
趙悅根據童然的語言信息判斷,對方今天真正想表演的其實是某一種“超能力”,她猜得沒錯,但過程著實出乎她的意料——童然,居然第一次沒能現場表演完魔術。
吃下蘑菇後,童然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閉眼冥想了片刻。接著,他取出一張世界地圖,說:“如果大家最近有關注氣象新聞,應該知道有一場超強的台風即將威脅到我國東南沿海。”
“我知道!”觀眾席有一名男生突然喊道,“是蘇羅!”
“對,”童然看向那位男生,笑著問,“你了解它嗎?”
男生沒想到童然會回應,興奮地站起來,“我、我是氣象專業的學生!”
童然:“那你能不能為大家介紹一下。”
男生雖不明白台風和童然要表演的魔術有什麼關係,還是忙不迭點頭,“蘇羅是今年第14號台風,上周在菲律賓東洋麵生成,短短幾天已經發展成超強台風,中心最大風力17級,很可能是今年全球最強熱帶氣旋,大家可以理解為風王。”
童然點點頭,感歎自己運氣不錯,遇上個對台風知之甚詳的觀眾,顯得流程更自然了,“果真很了解啊,那你知道蘇羅的路徑嗎?”
男生怔了怔,實話實說:“影響台風路徑的因素太多了,蘇羅又是最複雜的一種,麵臨雙台風和□□暴的形勢,路徑隨時都會調整,以現在的技術不可能精準預測。”
“謝謝,”童然請男生坐下,不急不緩地扔下一枚炸/彈,“科技做不到,但我想試試。”
趙悅心裡一跳,“試試什麼?”
童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提筆在地圖上畫圈,“今天下午,也就是我們錄製節目的過程中,蘇羅會緊貼夷州東海岸北上,23號繞過我國申市,25號接近閩粵一帶,26號轉向東北方移動,28號橫掃日本。”
“啪——”
筆拍在地圖上,現場雅雀無聲。
再不了解台風的人也知道,氣象預測是至今無法攻克的難題,台風路徑更是飄忽不定,即便提前幾小時預測都可能出錯。
童然在說什麼?!
他不僅僅是預測了台風的登錄地點,還預測了接下來一周的詳細路徑!
“我靠,瘋了吧?”
“恭喜可可解鎖蘑菇中毒新症狀,胡言亂語。”
“可可怎麼會胡言亂語,他敢說就肯定會發生!”
“哈哈哈,我突然想到要是這次預測全中,那些說可可找托的人該怎麼辦呀?台風也是托嗎?”
“可可以前要上天下水我都信了,但這次我真為他捏一把汗……”
饒是見慣了大場麵的趙悅也好一會兒沒緩過來,但出於主持人的職業素養,她還是沒忘了今天的主題,咽了口唾沫問:“這是你神經係統異變的反應?超能力?預言術?”
“不是預言,”童然定定地看著她,“預言有出錯的可能,而我獲取的能力是——言靈術。”
隻要說出口,就一定會實現。
儘管魔術結果需要一周後,也就是節目播出當天才能全部揭曉,但沒有任何一位觀眾失望,所有人都滿心期待,恨不得直接跳過這幾天。
趙悅神思不屬地和童然聊了幾句,忽問:“這會是你對修·傑克遜的挑戰做出的回應嗎?”
她本來沒打算問,萬一童然暫時沒有合適的想法,這個問題很可能會給造成壓力,甚至是負麵影響。但現在她改變了主意,因為言靈術一旦成功,震撼感將遠勝修·傑克遜的演出。
但童然否認了,“不是。”
趙悅猶豫一瞬,“那你打算接受挑戰嗎?”
童然想了想,索性就在節目上表態了,“從傑克遜先生跳下倫敦塔橋時,我就決定接受挑戰。”
趙悅心中一喜,“那你有什麼計劃嗎?”
“目前還沒有,”童然笑了笑,“但出於對前輩的尊重,我會選擇逃脫魔術。”
這是尊重嗎?是挑釁吧?
趙悅也有了解過修·傑克遜,自然看出了童然的用意,隻道:“那我在這裡提前預祝你演出成功。”
掌聲中,節目的錄製也來到了收尾階段。
按照以往慣例,嘉賓們會在最後的環節朗讀一頁書、一篇散文,或者是家信,甚至劇本。
大多嘉賓朗讀的內容都圍繞著當期主題,童然的選擇卻不一樣。
“我想讀一首詩,”他手裡捧著草綠色外殼的書籍,站在了舞台前,“來自美國詩人沃爾特·惠特曼的《草葉集》。”
趙挑了挑眉,“哪一首?”
童然翻開折頁的書:“131頁,《從滾滾的人海中》。”
趙悅掩住眼裡的訝然,那可是一首情詩!
“為什麼?”她隱含試探地問,“這首詩對你而言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童然靦腆地笑了笑,“我想把這首詩送給所有支持我的朋友。”
趙悅一愣,詩歌的內容用作於粉絲也很合適,而且童然的經紀人特意交代不能問感情方麵的問題,那麼童然就不可能在節目上暗示什麼,應該是自己想多了。
她退到一邊,將舞台讓給童然。
舒緩的音樂聲響起,台上的主角低垂著眼,沒有看向任何一個人。
他的聲音輕柔,但每個人都可以聽清。
“從滾滾的人海中,一滴水滴溫柔地向我低語:我愛你,我不久就將死去;”
“我曾經旅行了迢遙的長途,隻為了見你,與你親近,”
“因為除非見你一麵,我不能死亡,”
“因為我怕未來會失去你。”
……
詩歌翻譯成中文,隻有短短兩百多字。
在觀眾們聽來,那些浪漫的句子並非童然的告白,而是理解,是在感謝他們的喜歡。
他們一如詩中的水滴,與童然相遇,從此不可抗拒。
但陸思閒記得,童然說過要送他一件東西,他也知道,這首詩是念給誰聽。
他專注地看著念詩的人,而念詩的人也終於抬起了頭。
童然的目光落在觀眾席上,越過前麵兩排,望進了一雙灰藍色的眼睛。
然後,他輕輕地念出最後一句——
“親愛的,每天日落時,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