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穩穩地穿過城市的街道
音響裡的三首歌也走過了第二輪循環。
開始了第三次播放。
“師父，去錦城東街。”
突然，坐在後座的她開口。
潘子洋不敢說話。
不敢問她為什麼突然要往截然相反的方向改變目的地。
他怕她認出自己，然後下車。
他想要和她多待一會。
哪怕多一秒鐘。
潘子洋機械地點頭，掉頭。
後座的女人拿出手機，開始大聲的打電話。
“喂，華華。”
“我現在有點堵得慌，你陪我說會話好嗎？”
華華？
那不是她當服務員時候的同事嗎？
她們竟然還在聯係？
當年最親密的兩個人如今形同陌路。
然而，那時隻是普通同事的兩個人，卻依舊能夠傾訴。
潘子洋心中有些唏噓，他悄悄地將音樂音量調低了一些，不想錯過她說的任何一句話。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從飯店辭職之後，去乾什麼了嗎？”
“沒有了那個人的陪伴，我很快堅持不下去了。”
“我回了老家，在縣城的商場裡當服務員。”
“家裡給我介紹了相親對象。”
“相處了一年多後，我和相親對象結婚了。”
突然，汽車方向猛地一變！
好在這段路車流不那麼密集。
在女人的尖叫之後，潘子洋強行壓下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說了一句：“對不起。”
“沒……沒關係。”
女人回複了一句，之後繼續對著電話講了起來。
“起初，我以為我這輩子也就那樣了。”
“和一個湊合的人，在一個湊合的地方，過著湊合的日子。
“然而，生活總是不會如我們所願。
“婚後，相親對象喝酒、賭博，還打我。
“平靜的日子沒支撐兩年，便已經變得支離破碎。
“我隻能離開那個惡魔、離開那個讓我沒法抬起頭來走路的地方。
“我回到了這裡。
“我很想再次見到那個人。
“可惜，我走遍了我們曾經到過的所有地方，都找不到他。
“後來，我當過服務員、當過清潔工、甚至送過外賣。
“幸運的是，我在一家商場裡堅持了下來，現在做到了店長。
“在這座城市裡，我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小窩。
“忙碌的生活讓我忘記了過去所有的傷痛。
“也讓我開始變得麻木。
“此時此刻我才明白，心沒有了，就算有了房子，也還是會有無家可歸的感覺。”
說到這，女人陷入了停頓，似乎在聽電話另一端的人講話。
但是，潘子洋總感覺對方好像在通過後視鏡盯著自己。
他不敢去看。
車廂中，再次隻剩林彥輕輕的歌聲。
“十年之後。”
“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
“隻是那種溫柔。”
“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
“情人最後難免淪為朋友。”
副歌之後，林彥的聲音停止。
吉他為主的間奏響起。
小車之內，霎那間像是被打開了一道時空漩渦。
兩個人這十幾年來各自走過的路，就像是被壓縮到了這短短的二十秒內。
最後的畫麵，是一男一女在天橋上無言相望，他們的身側，一道道陌生而匆忙的身影擦肩而過。
“懷抱既然不能逗留。”
“何不在離開的時候。”
“一邊享受一邊淚流。”
“十年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