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味夾雜著濃重的藥味,直衝鼻腔。
何老跨進胡新村,眼前的景象讓他這位行醫數十年的老手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橫七豎八躺倒在路邊的村民,麵色灰敗,氣息奄奄。
有些屋子大門緊閉,門縫裡滲出暗紅色的血跡,令人觸目驚心。
空氣中彌漫的死寂,比他想象中更甚。
“師父……這,這……”
小學徒緊緊拽著何老的衣袖,臉色煞白,聲音顫抖得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何老重重歎了口氣,搖頭道:“胡家封村,本意是想控製疫情,卻不想反倒成了人間煉獄。唉,人禍啊!”
他從藥箱裡取出一個瓷瓶,倒出幾顆藥丸,遞給小學徒,“含著,能避穢氣。”
服下藥丸後,小學徒臉色稍緩,他環顧四周,顫聲道:“師父,咱們真能治好他們嗎?”
何老眼神堅定,“能!少爺傳授的法子,定能奏效!”
說罷,他便開始指揮小學徒搭建簡單的帳篷,熬煮藥湯,按照陳浪教給他的方法,對病人進行施治。
同時,他也派人快馬加鞭前往正陽縣,召集其他大夫前來支援。
忙碌間,一個衣衫襤褸的漢子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大夫!神醫!求求您救救我爹!”
這漢子滿臉焦急,眼中布滿血絲。
“你爹怎麼了?”何老一邊給病人診脈,一邊問道。
“我爹……他,他雙手斷了!高燒不退,眼看就要不行了!”
馮鐵柱說著,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求大夫救救他!求求您了!”
何老想起之前在白鹿鄉聽聞的傳聞,說是胡新村有人作惡,被神秘人懲治,雙手儘斷。
當時他還嗤之以鼻,如今看來,這漢子的父親,恐怕就是傳聞中的人。
雖覺事出有因,但醫者仁心,何老還是決定去看看。
“起來吧,帶我去看看你爹。”
何老歎了口氣,吩咐小學徒繼續照看病人。
漢子千恩萬謝地爬起來,帶著何老往村西頭走去。
路上,他斷斷續續地說著:
“我爹以前不是個好人,我娘也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都怪我,沒能阻止他,是我不孝。”
他又提及自己有個在軍中當團長的堂哥,似乎想以此證明自己並非惡人。
走到一處破敗的茅草屋前,停下了腳步,聲音低沉,“大夫,到了……”
何老跟著漢子穿過歪歪斜斜的村路,空氣中彌漫的腐臭味越發濃烈。
漢子所說的茅草屋實在破敗不堪,與其說是屋子,不如說是用幾根木棍和茅草勉強搭建的棚子。
何老心中暗歎,這胡新村的貧困程度,遠超他的想象。
“我爹……就在裡麵……”
漢子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似乎不敢進去麵對。
何老深吸一口氣,掀開搖搖欲墜的草簾走了進去。…。。
棚子裡光線昏暗,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撲麵而來。
角落裡,一個骨瘦如柴的老頭躺在破爛的草席上,雙臂齊腕而斷,傷口處已經潰爛發黑,散發著陣陣惡臭。
老頭的呼吸微弱,眼看是活不成了。
何老上前查看,眉頭緊鎖。這傷勢,就算神仙也難救了。
“大夫……我爹還有救嗎?”漢子帶著哭腔問道。
何老搖了搖頭,“恕老夫無能為力。”
漢子聞言,頹然地癱坐在地上,失聲痛哭。
這時,何老聽到棚子外傳來一陣微弱的呻吟聲。
他循聲走去,發現不遠處一座破廟裡,躺著幾個奄奄一息的村民。
一個年輕姑娘蜷縮在角落裡,臉色蠟黃,肚子鼓脹得嚇人。
何老連忙上前查看,發現姑娘的脈搏微弱,呼吸急促。
他掀開姑娘的衣服,仔細檢查一番,臉色頓時一變。
“這是……蛔蟲病!”
“蛔蟲?蠱蟲?”漢子湊上前來,一臉驚恐,“大夫,這姑娘是不是被人下了蠱啊?”
何老瞪了他一眼,“什麼蠱蟲!這是蛔蟲病!這姑娘肚子裡全是蛔蟲!”
漢子聽得一頭霧水,但也不敢多問。
何老從藥箱裡取出幾粒藥丸,又拿出水壺,準備給姑娘喂藥。
“大夫,這水……”漢子指著水壺,疑惑道,“咱們不用河裡的水嗎?”
何老的動作一頓,目光落在不遠處一條渾濁不堪的小河上,眼中閃過一絲無奈。
何老沒理會漢子的疑問,先給小姑娘喂下退熱的藥丸,又取出一粒烏黑的藥丸,解釋道:
“這是陳少爺給的仙丹,專治這蛔蟲病。”說罷,將藥丸送入小姑娘口中。
這藥丸入口即化,帶著一絲奇異的香氣,與尋常苦澀的藥材截然不同。
小姑娘服下藥丸後,高熱漸漸退去,但腹部卻開始劇烈絞痛起來。
何老見狀,立刻命漢子扶著小姑娘去破廟後的茅廁。
不多時,茅廁裡傳來一陣陣令人作嘔的聲音。
漢子捂著鼻子,強忍著不適,站在外麵焦急地等待著。
片刻後,小姑娘虛弱地走了出來,臉色雖然依舊蒼白,但鼓脹的肚子已經消下去不少,精神也好了許多。
“姑娘,感覺如何?”何老關切地問道。
小姑娘虛弱地笑了笑,“好多了,大夫,謝謝您。”
“謝陳少爺吧,”何老指著茅廁,“去看看就知道了。”
漢子雖然疑惑,但還是壯著膽子朝茅廁走去。
剛一靠近,一股惡臭撲麵而來,差點讓他當場吐出來。
他強忍著惡心,朝茅坑裡看去,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隻見茅坑裡密密麻麻地漂浮著許多白色的長條蟲子,蠕動著,翻滾著,看得人頭皮發麻。
“這……這……”漢子指著茅坑裡的蟲子,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這些就是蛔蟲,”何老解釋道,“若不是少爺的仙丹,這姑娘恐怕早就……”
他沒說完,但漢子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看向何老手中的藥瓶,眼中充滿了敬畏。
“這……這真是仙丹啊!”漢子感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