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理解,但此刻,已無質疑,語氣中,隻有請教。
哪知,這次,齊平卻未立即回答,而是輕輕歎了口氣,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走到牆角破桌旁。
低頭,凝視那半截蠟燭。
良久,聲音低沉道:“這隻蠟燭,昨夜燃燒了很久。”
眾人一愣。
“蠟槽燙出缺口,蠟油外流……這麼長的燈芯,卻沒有剪斷的痕跡……說明它亮了很長一陣子。”
“這意味,凶手在這裡滯留了許久,這真的不符合他謹慎的作風啊。
而且,明明帶著刀子,可以一擊斃命,為何要逼著陳年服下砒霜?
要知道……砒霜從服下,到發作,可能要半個時辰,這麼久,不怕夜長夢多?
牆上的血字寫的那麼用力……我思來想去,大概,對方這樣做,真的是心中,藏著很深的仇恨吧。”
齊平聲音低沉,有些複雜的情緒:
“畢竟,砒霜毒死人,應該要比一刀結果,痛苦許多。
我幾乎能想象到,昨夜,他掰開陳年的嘴巴,用酒饢將砒霜灌進去,在毒藥發作的時間裡,一點點放出血來。
借著燭光,在陳年恐懼的目光中,一筆筆寫下這個‘仇’字……
目睹著對方腸穿肚爛,絕望掙紮……”
他轉身,迎著眾人的目光,歎了口氣:
“如果沒有刻骨銘心的仇恨,誰會這樣做呢。”
靜。
這一刻,屋內陷入靜謐中,所有人,眼前都仿佛看到了昨夜的那一幕。
是啊,若非深仇大恨,何至於此?
氣氛沉悶。
眾人心頭,那振奮的情緒,忽然變得有些沉重起來。
良久,邢明方吐氣,認真道:“可我們是捕快。”
齊平看了他一眼,讚同道:“是這個道理。”
旋即吐了口氣,打破沉悶氣氛:
“我看出的,也就這些,希望能對案情有所幫助,接下來,就不打擾了。”
邢明正色道:“齊校尉,你今日給我們上了一課。”
府衙眾人點頭。
皆心悅誠服。
“可彆這麼說,”齊平哭笑不得:“彆忘了,我可是嫌犯。還指望各位還我清白。”
眾捕快笑了起來。
邢明也失笑:“好。我等必將竭力,早日查出真凶,隻希望,若有需要,齊校尉還能施以援手。”
“再說吧。”齊平擺手,想了想,還是說道:
“各位是破案老手,想必不用我囉嗦,但我的確有幾個思路,可供參考。”
“您說!”
“第一,雖有凶手特征,可京都人口百萬,大海撈針,何其難也。
從陳年仇家入手,思路很好,但陳知縣為官多年,判案無數,有複仇動機的,想必不少。
凶手準備如此充分,勢必耗費了許多時間,所以,這仇家大概率不是近期的,而是早年間的,且案情必然不小。”
邢明連連點頭,很認同。
“第二,以凶手性格,或許激奮之下留字,但也不排除其他可能,邢捕頭要多思量。”齊平說。
邢明皺眉:“您的意思是……”
齊平似笑非笑:
“對方故意留下車夫在院外,事發後,明明可駕車離開,避免留下腳印,卻沒做。
也許……他從開始,便未曾想過,要隱藏此案。
甚至,故意留下這些,試圖吸引各方目光,也說不定啊……”
邢明愕然,愣在當場。
齊平卻爽朗一笑,招呼了裴少卿,結伴邁步出門。
很快,消失在正午陽光中,不見蹤影。
等人走了,一名捕快方感慨出聲:
“齊校尉,真乃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