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和善笑道:“範老板客氣了。”
範貳打起精神,將用牛皮紙包裹的幾十本書樣書抱在懷裡,急匆匆往外走,工坊院門敞開,直通巷口。
範貳抱著樣書,剛走出巷口,一輛馬車飛快駛過,車輪恰好碾過地上的一灘積水。
陽光下,積水迸濺,炸開水花,迎麵潑來。
範貳下意識轉身,弓腰埋頭,將一捆書死死保護在懷裡,令其免於水濺。
然後看了那馬車一眼,悶不吭聲,穿著濕透了的袍子離開了。
這一幕,全然落在工坊眾人眼中。
“這小老板看著憨憨的,腦子也不聰明,幾十本樣書罷了,都不及那身衣服貴,濕了又如何。”一名工人嗤笑。
其餘人,也奚落嘲笑起來。
唯有那名中年人沉聲嗬斥:“閉嘴,做你們的活!”
不知為何,這一刻,他突然覺得,那小老板肯定能成。
……
……
今日天氣很好,陽光盛大。
暮春的風卷過南城,街上,車馬、貨郎、行人,交織一片。
熱鬨的六角巷內,兩名半大少年,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並肩而行。
穿著低調,卻造價不菲的讀書人袍子,氣質與南城居民迥異,一看,便是富貴人家的少爺。
手中,各自提著一個食盒。
“盧西安,你走快些,慢吞吞的磨蹭什麼。”
身材高瘦,麵色白淨,有書生氣的王晏吐槽同伴。
身旁,名叫盧西安的小胖墩無奈道:
“我早上沒吃飯,要不,咱先吃口。”
說著,他目光朝旁邊的肉食鋪子飄。
王晏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似是不屑與之為伍:
“你個懶貨,早知道今天要來,不早吃?”
盧西安弱弱道:“我睡過頭了嘛。”
說著,他歎了口氣,略有些埋怨:“太傅為何偏要住在這等地方,離內城那麼遠。”
王晏麵露向往:
“這才叫‘德行’啊,以太傅的身份,若開口,這京都何處不可安身?唯身居陋巷,體察民情,遠離浮華,方能做好學問。”
兩人口中的“太傅”,乃當朝皇帝的授業恩師。
即,傳說中的“帝師”。
隻是,數年前,便以年老為由,辭去官身。
皇帝對其尊敬有加,賜予豪宅大院,頤養天年。
老人卻不領,隻帶著個小孫女,在這外城南區,置辦了一處平平無奇的小院。
自此,抽身文壇,遠離朝野,大隱隱於市,每日除了讀書品茶做學問,便是在市井間閒走,為無數文人欽佩。
滿朝文武,卻削尖了腦袋,要將家族後輩送來求學。
老太傅礙於人情,難以推拒,勉為其難,收了幾個,也隻答應每月授課幾天,且要求,來者不得乘華貴車馬,以免驚擾四鄰。
兩名半大少年,便是這“京圈”的權貴子弟。
大早上,便同乘車馬前來外城,命車夫停在遠處,步行而來。
小胖墩對此未發表意見,或者,乾脆沒聽見,隻是眼巴巴瞅著街邊吃食,咽口水。
王晏無奈了,隻好等好友填飽肚子。
也就在等待的時候,忽而,他注意到,人群中走來一個奇怪的家夥:
穿著寬大粗布麻衣,頭上扣著棉帽,用紗巾裹著臉,隻露出半張,鬼鬼祟祟地湊過來。
看向他,小眼睛一亮,貼了過來。
“你要作甚?”王晏皺眉,露出警惕神情。
卻見那蒙麵人左右看看,忽而掀開袍子,取出一卷黃皮書,壓低聲音:“兄台,買書麼?審核不過那種。”
王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