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他便將齊平找出的疑點道出,管事聞言,麵容發苦:
“大人們誤會了,我們哪裡敢隱瞞不報?那餐飯支出,實則乃分攤了蠻人的夥食。”
按照他的說法,徐府平素與蠻子做生意,那些蠻商每次到來,都由他們負擔食宿,故而,開支才算在了一起。
“大人們若不信,可再去核查,自上次蠻商離去後,牙行夥食便少了。”管事言之鑿鑿。
不似作假。
洪嬌嬌皺眉,突然道:“有沒有問題查了才知道,跟我進去搜查!”
說著,背負大刀,闖入院子,一陣雞飛狗跳,那些養在此處的女子被揪到庭院中。
一個個鶯鶯燕燕,麵色惶恐。
“我問你們,可是被倒賣來此?此處,可還有他人藏匿?”洪嬌嬌橫刀立馬:
“不要怕,儘管說,我們乃是鎮撫司校尉,這牙行有什麼不對勁的,替你們做主。”
一女子搖頭:“我等是自願來的,想要賣身大戶人家,為家裡賺些銀錢,不曾有逼迫,此處也並無他人隱藏。”
其餘女子附和。
洪嬌嬌皺眉。
管事笑道:“大人們真的誤會了,誤會了。”
周方冷笑一聲:“我會盯著你們的,若有什麼隱瞞的……”
“不敢,不敢。”
周方冷哼,揮手:“走!”
一群人呼嘯離去,等目送人離開,那管事笑容斂去,喚來夥計:“速去稟告東家。”
……
街道上,一群人沮喪往回走。
洪嬌嬌煩躁道:
“難道是齊平猜錯了?的確是個誤會?”
周方說:
“有可能,齊平隻是從卷宗裡發現了出入,但並不能,就此便說,牙行真有問題,隻是告訴我們一個疑點。不過……我總覺得不對勁。”
想了想,他點了手下一名錦衣:
“接下來幾日,你留心,多盯著這牙行,看是否有異常。”
“是。”
……
徐府。
下午時分,徐士升提前早退,從衙門返回宅邸,心情陰鬱,關於紅樓未能查封的消息,他已獲知。
非但未能如願,還惡了秦郎中,稍後,免不得出血一次,彌補對方。
“禮部尚書怎麼會乾預?若他早先出手,金瓶梅都未必能封禁,怎麼偏生到了紅樓,就打了回來?”
徐士升不解,心頭煩躁,下了馬車,在府內下人服侍下,回到後院,正待休憩一番。
忽而,有家丁來報:“老爺,外頭有人來求見。”
“誰啊。”徐士升問。
家丁卻一時語塞,說道:“不少人呢,都是各個商行管事、東家,前後腳來的,您快見見吧。”
商行……徐士升心頭一沉,升起些許不安,沉聲道:“叫他們進來。”
不多時,一群或臉色驚慌,或麵露憂色者,奔入後堂,廊下,徐夫人聞聽動靜,帶著丫鬟好奇地喚來家丁:
“出了什麼事?”
家丁搖頭:“不清楚呢,但似是商會那邊,出了問題。”
徐夫人麵露擔憂,想了想,邁步朝後堂走,人還沒進去,便感覺到了屋內凝重肅殺的氣氛。
“老爺……”徐夫人張了張嘴。
徐士升臉色陰沉,仿佛蘊著雷霆,揮手止住她,分彆朝一名名管事叮囑了幾句,命其離開,旋即,說:
“我出去一趟。”
“去哪?”
“去趟榮華街……”徐士升說著,突然又醒悟過來:“不行,我現在不能過去。這樣,你將那……”
正說著,忽然,家丁又引著一人趕來,徐士升看到對方,忽然心中一緊,便聽後者哭喪著臉:
“大人,榮華街那邊,給鎮撫司查封了。”
“咚!”徐士升暈眩了下,一手扶住桌案,穩住身形,引得一陣驚呼。
旋即,卻平靜了下來:“出去。”
“老爺……”
“出去!”
一行人害怕地離開,又將門關上,等走遠了,方聽到後堂內傳來瓷器碎裂,以及憤怒的咆哮聲。
府內下人愕然,他們從未見過,老爺這般失態。
……
整整一個下午,鎮撫司都極為熱鬨,一隊隊錦衣,帶著白役興奮奔出去,過了一陣,愈發興奮地返回。
手裡,往往都多了一些收獲。
根據齊平指出的疑點,突擊搜查,大都有所發現,當然,也有部分,與奉通牙行一般,仍未查出問題。
畢竟,發現疑點不意味,必定破案。
可錦衣們已經極為滿足了,這般恐怖的效率,太過驚人。
連帶的,詔獄裡新進的犯人,數量激增,引得莫小窮一頭霧水,特意跑過來詢問,待得知是齊平搞的鬼,表情相當怪異:
“妖孽。”
妖孽……在齊平進入衙門那天,他多了這個稱號,但後來,漸漸沒人提了,直到今日,人們才再次想起。
“這波啊,那徐士升怕是要罵娘了,惹誰不好,偏要惹他。”廊下錦衣笑道。
“可誰能想到,齊校尉這麼狠……昨晚,帶人查封了天下書樓,今天,更狠。”有人感慨。
“不過那徐士升老奸巨猾,手段極多,大不了壯士斷腕,把手下人犧牲掉,加上黃黨照顧,未必就真會出事。”有人搖頭。
眾人沉默,仍舊不覺得,這樣可以扳倒一名權臣,隻是……元氣大傷是肯定的。
值房內,齊平對於同僚們的議論並未在意,在查完徐士升卷宗後,幾個堂口的人都找了過來,求他幫忙。
齊平來者不拒,用同樣的手段,幫著尋找破綻。
倒不是為彆的,主要,是想給那位杜鎮撫看,當初在河宴,他便知曉,想要被人重視,需要表現出價值。
河宴如此。
眼下亦如此。
“去書院隻是備選,灰溜溜離開不是我性格。”齊平想著,放下卷宗,就見落日西沉。
到了散值的時候。
眾錦衣也陸續散去,齊平起身,找到餘慶,後者臉色複雜:“辛苦了。”
齊平咧嘴一笑:“開心的很,不辛苦。”
頓了下,他說:“頭兒,明天想跟您告個假。”
“可以,你一天滴水未進,想必也累了,好好休息一天吧。”餘慶說。
齊平笑笑,收拾好物品,披著漫天紅霞,朝南城走,他可沒準備休息,明天便是桃川詩會。
他今晚,還要做些準備。
夕陽照在內城寬闊整潔的石板路上,反射著耀眼的光亮,齊平一人一馬,那紅霞,宛若騎士披風。
明天,他要一炮而紅。
以筆為刀,戰一座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