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冒昧上門,卻不想,正聽得齊小友妙論。”
老者捋著胡須,雖然年邁,但那雙眼珠,卻並不如市井老叟般渾濁,這時候,笑眯眯地看過來。
旁邊,齊姝忙介紹說:
“這就是我說的雲老先生。”
哦,鄰居啊……齊平當即起身,迎了上去,笑著拱手:
“晚輩與舍妹方才正說到雲老,我還想著,找時間上門拜訪,倒是您先來了。”
老人笑著擺手,表示不必客氣。
說話的功夫,齊平上下打量老人,有些驚訝。
齊姝隻能看出,老者是個讀書人,但在齊平眼中,對方那份氣質,卻並非尋常讀過書的百姓能比。
腹有詩書氣自華,這話並非虛言,雖然衣袍樸素,看著也親和,但那骨子裡的氣質,是藏不住的。
齊平又看向名為“雲青兒”的少女,後者大大方方,坦然與他對視,全無這年代平民百姓家女子的羞怯,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隻有好奇與審視。
他不禁眉毛一挑,有點意思了。
要知道,齊平現在也算個官,平民百姓見了,自動矮一頭,這女孩,倒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齊平試探道:“雲老氣度不凡,以前做過官吧。”
老人怔了下,眼神微動,不承認不否認:“怎麼說?”
齊平笑道:
“猜的。我觀您的無名指第二指節有薄繭,這是常年練習毛筆術法才會留下的,又聞您愛書好詩,想來年輕時候,是考過科舉的。
晚輩乃是武人,看得出,您應當無甚武道底子,觀骨架,先天氣血也並不雄厚。
這般年紀,卻還耳聰目明,在院子裡都聽到我說話了,且中氣十足,說明大半生生活條件優渥……
卻又並無市井商人的市儈氣息,也無落弟老生的頹喪氣,想來是做過官的。”
老人愕然,捋著胡須的手一頓,驚訝極了,眼神流露出異彩來:
“繼續說。”
旁邊,雲青兒也很驚訝的模樣。
齊平笑道:
“此外,您的孫女見生人無畏,見官差無懼,手腳細嫩,也是典型的官家子嗣特征,故而,晚輩姑且猜之。”
雲青兒瞪大眼睛,吃驚不已,扭頭看了眼旁邊的齊姝,仿佛在說:
你哥好厲害。
窮苦少女嘴角揚起,悄悄挺起胸脯,與有榮焉。
老者興致更濃,問道:“還有嗎?”
齊平想了想,說:
“城南這塊,雖也算富庶,但終歸是在外城,您老住這邊……年輕時候官不大吧,要不就是清水衙門。”
老者莞爾,故意板著臉:
“就不能是老朽兩袖清風?”
齊平笑道:
“能啊,那我得敬您一杯茶了,請。”
站在院中交談不像話,齊平將老人請進堂中奉茶。
雲青兒與齊姝手拉手,去隔壁談話。
少女憋笑,心想這小校尉也不是全知的,到底還是猜錯了一點。
齊平的確不覺得老人是啥大官,畢竟真正顯赫的官員,退下來了,也不可能住在南城小院裡。
至於什麼兩袖清風的言論,一笑置之。
縱觀曆史,封建朝代,有幾個官員不貪?無非大貪小貪罷了,就如電視劇裡紀曉嵐說的:清官如鳳毛麟角,貪官如黃河之沙。
所以,在齊平看來,老人大概不是啥大官,應該是偏向文學一類的官職,故而,身上才沒啥“官威”,也沒啥大貪的機會……
當然,也有可能是犯事被貶了,但這個猜測,哪能當麵直說,那也太低情商了……
而在雲老眼中,對齊平的評價無形又上了一層。
起先,他過來,隻是好奇少年的詩才與文才,正所謂,以文會友。
對於他在衙門裡,修行領域的事,並不怎麼關心,隻從雲青兒口中,得知齊平擅長破案,也僅限於此了。
卻不想,一見麵,就給了份驚喜,兩人坐在堂內,閒談了幾句,愈發驚訝。
齊平麵對一個“退休老乾部”,自然沒啥可拘謹的,言談舉止,落在雲老眼中,愈發覺得少年不凡。
“說來,桃川詩會那一夜,老朽也去觀摩了,當真是匪夷所思,不過,相比於詩文,倒是那紅樓更有意思些,實難想見,竟是你這般少年所做。”
老人讚歎。
齊平搖頭,道:
“紅樓真不是我寫的,是偶得古籍殘篇,乃曹先生所做,實不相瞞,晚輩隻得了約前八十回,後頭全沒。”
??老人一愣,心情一下不美麗了。
好家夥,突聞噩耗了屬於是,苦笑道:
“你這……唉。罷了,老朽不問了,不問了。”
見他這態度,齊平反而好奇了:
“您就不想知道,我從哪得的古籍?那曹先生又是何來曆?”
雲老笑眯眯反問:
“假若你吃到一個雞蛋,覺得好吃,味道不錯,又何必去認識下蛋的母雞呢?”
齊平一愣,笑了。
這老頭,有點意思。
……
……
雲家祖孫並未多留,隻坐了一陣,喝了一盞茶,便告辭回去了。
臨走時,雲青兒還把齊姝勾搭走了,說是幫著收拾新房。
齊平樂得如此,抽空找到範貳,說道:
“徐家倒了,天下書樓查封,這是個好機會,你趁機聯絡下,看能否拿下幾個鋪子。”
範貳精神一震。
他還不知道這消息,這兩日,早想著擴張店麵,接手天下書樓遺產,的確是個好法子。
忙點頭:“我這就去弄。”
“對了,那幫權貴子弟入股的事,談的如何了?”齊平問。
範貳眉飛色舞:“快成了,有幾個找上來了,隻是還沒敲定,如今,徐家倒了,應該再沒障礙了。”
齊平點頭,這方麵問題不大,等範貳分掉天下書樓的份額,站穩了,他準備再跟他提辦報紙的事。
相比於販書,報紙這東西,一旦做起來,影響力非同凡響,沒準能吸引真正權貴入場,當然,具體做不做,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