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現代人,雖然努力適應了,但骨子裡對於那套傳統的尊卑禮儀,還是不大習慣。
雲青兒這般膽大的女子,倒是有些現代人的風格了,這也足以看出,老爺子不是刻板教條的腐儒。
酒席散去,祖孫離開。
範貳也跑回了店裡,最近生意蓬勃發展,他這個老板忙的昏天黑地。
齊姝也累了一天,打著哈欠回屋裡,嘴角這還掛著笑,是開心的。
齊平坐在庭院台階上。
清亮的月光灑下,夜晚並不昏黑,初夏中旬,清澈透亮的月光清冷動人。
齊平仰頭望著明月,以及那片陌生的星空。
歡樂散去,些許思鄉的愁緒突然湧上心頭。
……
道院,鏡湖南區。
白石鋪就,種滿了紅色楓樹的彆苑裡,白理理也在望著月亮。
這位妖族公主獨自一人,坐在溫泉水池邊上。
身上是白底繡紅楓的道袍,銀白色的長發垂著,頭頂是一簇呆毛。
小小的一隻,白襪放在手邊,兩隻細嫩的腳掌浸在溫暖的池水中,腳趾蜷縮了下,蕩開漣漪,池中的明月便破碎開了。
“公主,家裡發來的信。”忽熱,穿著披甲,五官立體,雙耳細長的狼族女將軍走來,手裡捏著一封信。
白理理耳朵刷地豎起來,靈活的不似人類耳朵,扭頭看向她,沉靜的小臉上,綻放出驚喜的情緒。
“拿來我看。”
接過厚厚的信封,急不可耐地扯開,也不用掌燈,便這樣就這月光,坐在溫泉旁閱讀起來。
白理理的眸子驀然變成幽綠的顏色,這是許多妖族都有的“夜視”能力。
一頁,又一頁。
信很長,白理理看的也很慢,記載的,大多是北國妖族的大事小情,以囉嗦居多。
越看,白理理越想家,但她不能走,距離結束在人類世界的學業,還有一些日子,這是她的學業,也是使命。
等看完了信,她起身,擦去腳掌上的水,穿上白襪,往屋子裡走。
跪坐在矮桌旁,從盒子裡取出一疊紙張,那是她準備發給家裡的信,已經寫了不少,如今準備再寫點,提筆:
“……京都裡近來發生了許多趣事,恩,還得從一個喚作齊平的人類說起……”
……
道院,玄機部側殿。
一間安靜的房間裡,身材壯碩,有著一雙臥蠶眉的魯長老正獨自坐在桌旁,認真打磨著什麼。
桌上,是一組法器晶石,釋放出恒穩明光的光。
除此之外,一片雜亂,放著許多不知用處的物件。
魯長老手裡,捏著一把精致的刻刀,正細心地,將繁複細密的陣紋刻在一粒彈丸上,專注認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忽然,晶石忽然明亮了些許,魯長老雙手停住,疑惑抬頭,望向窗外,那裡什麼都沒有,但他卻做出聆聽的模樣。
“您確定?”
“……好吧。”
……
翌日。
齊平起床後,沒急著去衙門。
他請的假還有半天,準備趁著上午空閒,去道院一趟。
恩,案件的事情已經結束,他這次過去,主要是收利息。
“玄機部魯長老上回答應我,說過兩日,他空出手來,給我打造件趁手兵器,作為報答……”
齊平覺得,得去催催,不然人家忘了可咋整。
噠噠噠。
踩著夏日的的晨光,齊平過衙門而不入,抵達皇城。
杜元春的玉牌還沒收回去,許是忘了,齊平自然不會主動上交。
出示玉牌,順利進了皇城,齊平按照上次的記憶,來到了屬於道遠的那一片小鎮般的建築外。
“我是鎮撫司校尉齊平,玄機部魯長老要我過來的。”
齊平對守門的道人說。
對方不再是上次那名青衣道人,是個陌生的臉孔。
後者聞言,丟出一句等等,鑽了進去,不多時返回:
“魯長老叫你自己過去就行,他就在那邊。”
你這就問完了?
這麼快?
齊平驚訝,要知道玄機部距離大門可不遠,對方總不會是飛過去問的。
大概是用了某種通訊手段,厲害了。
“多謝。”齊平道,將馬兒拴在外頭,這才邁步進門。
這次也沒人領路了,他遵循記憶往前走,可這地方道路縱橫,一時不好分辨,齊平正猶豫著,找人問下。
突然,就聽身後傳來聲音:
“這位道友,可是鎮撫司齊校尉?”
齊平霍然轉身,入眼處,是一前一後,兩道身影。
走在前頭的,是胸口繡太極八卦圖,長相平平無奇的青年,後頭跟著個年歲不大的道童。
“正是……敢問……”
青年露出溫暖和煦,宛若冬天解凍,鮮花盛開般的熱切笑容:
“我名東方流雲,乃是道院首席弟子,也是道門當代大師兄。”
“沒錯。這是我家大師兄。”小師弟補充道。
“啊這……久仰久仰。”齊平不明就裡,隻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好像聽過。
哦對了,上次過來,好像就是這貨把裴少卿和洪嬌嬌請出來的。
恩,聽洪嬌嬌的口氣,此人應當是個執法嚴明,眼睛揉不得沙子的主,莫非是看到我這外人亂逛,要拿門規請我出去?
齊平暗忖。
下一秒,東方流雲突然上前,雙手一把攥住齊平的手,狠狠搖了搖,一副親切熱情的神情:
“哦?齊校尉竟也聽過我的名字?看來你我二人,還真是英雄惜英雄啊,有緣,實在有緣。”
齊平:??
兄弟你是不是有大病?
齊平手足無措,給這人整蒙了,這和他想象中不一樣。
忽然,感受到旁邊青衣道童的視線,他看過去,就見秀氣的道童籠著袖子,嘴唇動了動,沒說話,乾張嘴。
但神奇的是,齊平竟然讀懂了他的唇語:
“我家大師兄腦子有坑。”
這樣嘛……齊平一頭霧水,隻好露出和善而不失禮貌的微笑,不留痕跡地抽出右手:
“東方道長太熱情了,呃,我這次是受魯長老邀請,過來的,應該不算觸犯貴地門規……”
他解釋了一句。
東方流雲一臉詫異:
“門規?什麼門規?齊兄原來是尋魯長老,正好,為兄也正要過去,順路,帶你一程,另外,莫要叫道長,顯得生分,喚我流雲便好。”
“……”齊平默默後退兩步,僵笑:
“那便有勞東方師兄了。”
他其實想拒絕的,但對方的態度令他捉摸不透,理智告訴他,應該嘗試接觸下,起碼弄清楚,對方熱情的緣由。
想來不是性格如此,否則,上次裴少卿他們,也不會被趕走,那問題究竟出在了哪裡?
齊平進入推理模式。
……
表麵上,三人一同說說笑笑,朝著玄機部走。
東方流雲笑容燦爛,溫和友善,看著,人倒是不壞。
也未有進一步舉動,隻是熱情地為齊平介紹道院建築,這倒是讓齊平受益匪淺。
“前方嘛,便是經曆部了,恩,也是關係天下百姓的核心所在,經曆部執掌渾天地動儀,也名‘天軌’。
地方上,各級官員,衛所官兵,但凡要釋放朝廷術法,都要借助法陣,將‘術法請求’傳來此處。
由‘天軌’處理,調配整個九州的元氣分布,以此加持術法……”
東方流雲驕傲地指著前方建築。
齊平聽著,神情怪異。
心想,這怎麼有點像是計算機……
術法請求,就是各個終端的訪問請求……至於元氣調撥,有點服務器的意思了。
東方流雲歎息:
“不過啊,前日宛州出了些事,術法請求激增,經曆部準備不足,天軌癱瘓損毀了,這兩日都在沒日沒夜搶修,也不知恢複了幾成。
此事乾係甚大。
天軌若是遲遲修不好,地方遇到急事,釋放朝廷術法的效力就會減低,甚至無效,皇帝都多次來問過,急得很。”
這麼重要?
齊平還是第一次,知道這些,頓時意識到其關鍵。
怪不得道院佇立皇城,恐怕,不隻是因其地位超脫,更因為這經曆部,太過重要。
隻是……宛州一波洪災,術法激增便把天軌衝垮,宕機了?這係統未免太過脆弱了吧。
齊平皺眉。
這時候,兩人走到經曆部門口,正看到一行人火急火燎走出來。
為首的,是個清瘦老者,看到三人,道:
“東方?正好,你們幾個隨我來,天軌又被衝了,我們的真元都耗光了,正要去取元氣晶石,你們幾個趕緊先頂上。”
東方流雲麵露難色:
“塗長老,這位並非道院弟子,乃朝廷鎮撫司校尉,我正要帶他去玄機部……”
塗長老瞪眼睛:
“鎮撫司不也是朝廷的人?天軌出了事,朝廷不要管?彆廢話,你們個都跟我來!”
“這……”東方流雲看向齊平,麵露難色。
齊平也不急,想著天軌關係甚大,也認真了幾分,點頭:
“可以。隻是……晚輩有些奇怪,經曆部沒有容災設計嗎?隻有一台儀器?難道沒做分布式處理?沒設置流量閥門?”
他覺得有些奇怪,第一波宕機可以理解,怎麼還接二連三的,未免太不專業。
清瘦的塗長老愣了下,疑惑道:
“容災?分布……式?流量閥門?那是什麼?”
不知為何,這一刻,他心跳加速,感覺……可能要聽到一些了不得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