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道門弟子,便這般吧。”
說完,身影原地消失。
執法長老閉上了嘴,至於眾弟子,倒並無想法,主要那獎勵不給齊平,也必然落在白理理手中。
無論如何,也與他們無緣,自然不至於嫉妒,隻是詫異於這個插曲。
隻有東方流雲撫掌讚歎,小聲嘟囔: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白理理躲在狼將軍身後,側頭好奇望著,什麼獎勵,她毫不在意。
魚璿機得意洋洋,朝齊平擠眉弄眼,嘚瑟道:
“看到沒,一幫人都不敢惹本座,跟姐混,虧不了你。”
……齊平欲哭無淚,心說大姐頭你這認真的嗎,總感覺在耍酒瘋,腦子不很清醒的樣子,等酒醒,會不會後悔?
……
鏡湖,危樓之上。
身披陰陽魚道袍,長發黑白間雜的首座手中捏著杯盞,徐徐飲酒,那酒液中,泡著一顆金色蓮子。
目光,似洞穿距離,望著青葉道場上的一幕。
無奈地笑了笑。
旋即,他略想了想,抬手一抓,將一物攝入手中,再於空氣一抹,瞬間,將齊平手中木盒中的物品完成替換。
這才慢悠悠,繼續閉目養神起來。
……
講道結束了。
今日發生的事,必將在道院內傳開。
神秘莫測的魚長老破天荒收徒了,卻竟是個書院弟子……唔,倒也不完全。
嚴格意義上,齊平還是個“散修”,在鎮撫司任職,隻是在書院學了神符一道,並未正式拜入。
這般算,倒也勉強可以接受。
這就體現出道門師徒傳承的好處了,魚璿機自己要收徒,彆人誰都無法置喙。
齊平離開青葉道場時,是抱著木盒的。
魚璿機沒搭理他,一溜煙消失不見了。
齊平無奈,隻好自行離開,途中,好奇地打開了木盒,發現其中竟是一隻色彩斑斕的麵具。
盒內,有一張“說明書”。
“物品名:‘百變魔君’……玄階法器,乃前朝江湖修士所留,覆蓋麵部,可易容更貌……咦,這東西有點意思,以後查案,可能有奇效。”
齊平驚訝,竟是個易容法器。
看樣子,用處不大,但考慮到他名氣日漸增長,未來或許有用。
不錯,這一遭,非但神魂愈發壯大,更得了件小玩具。
哦,還有個便宜師尊,道院好人真多,以後得常來。
他騎著馬兒,幸福地想著。
……
……
科舉放榜了。
在拖延了數日後,當京都舉子們再一次抵達貢院,驚喜地發現,牆上貼上了榜單。
隻是,與往年不同的是,竟一分為二。
名為所謂“南北榜”,且皇帝禦筆親題,為鼓勵向學之風,今科額外多取了些士子。
一時間,轟動整座京都。
在榜之人,便是貢士,接下來,再等一陣,便要參加殿試,然後搖身一變,成為“進士”中的一員。
未來一片坦途。
歡喜不提。
而落榜之人,則如喪考妣,氣氛壓抑低沉,年輕些的舉子還好,大不了再等一輪。
可那些年老的,卻是等不起,甚而有白頭考生慟哭失聲,令人歎息。
三年一輪,人生幾個三年?
幾家歡喜幾家愁,一邊春風得意,一邊心如死灰,鬱鬱離京。
……
內城,某座酒樓內。
幾名上榜學子小聚,開懷暢飲,紅光滿麵,氣氛熱絡至極。
言談之間,揮斥方遒,意氣風發,彼此暢想未來一展抱負。
這時候,忽而,樓梯傳來腳步聲,一名年輕的書生走上樓來,那張英俊的臉龐上,卻是灰暗低沉。
“呀,楮兄來了,快入席,”桌上,一名‘貢士’起身,招呼道:“小二,快添張椅子,拿一副碗筷來。”
其餘中榜的學子,也紛紛看來,表情各異。
有意外,有嘲弄,有同情。
楮知行,京都年輕一代讀書人裡,名聲甚大的才子,經義策略不甚突出,唯獨詩詞驚豔。
加之麵貌英俊,性子風流,在讀書人圈子裡,聲名不小,被列為京都四大才子之一。
無數人篤定,其必中進士,有爭奪一甲之姿。
然而,世事無常,沒人料想到,春風得意的楮才子竟突遭滑鐵盧。
桃川詩會上,與天下書樓簽了契約,劍指詩魁。
卻不料,齊平橫空出世,人未至,金風樓上百首詩篇現世,一手壓服整座京都。
楮知行黯然失色,無人關注。
據說,當夜,楮才子在畫舫樓船上喝了一夜的酒,甚至打罵花魁,從未有過的失態。
詩會後,當夜之事成為讀書人爭相討論的話題。
而眾所周知,一個故事裡,總要有配角襯托主角的光輝。
楮知行為人高調,得罪了不少人,正合適做這個配角。
仿佛一夜之間,詩文才子跌落凡塵,無人追捧,反而成了那位齊公子的名聲的襯托。
後,皇陵案發,徐家倒台,天下書樓被牽連,一並查封,作為書樓的牌麵,楮知行再受打擊,一蹶不振。
在會試中,發揮失常,名落孫山。
“楮兄竟真來了,難得,我還以為,不會過來。”席間,一名學子陰陽怪氣道。
楮知行以往高高在上慣了,對同窗多有鄙夷,如今受到反噬。
另外一名學子溫和些,說道:
“以楮兄的才學,上榜還是有把握的,此番發揮失常,正可去其浮躁,磨礪心誌,下一輪科考,再來便是。”
“就是,無外乎再等三年罷了,唔,若是開了恩科,也許兩年即可。”
“唉,要我說,還是過往太順了,遭受挫折,便乾擾了心神,照齊公子那首詩來說,我輩讀書人,應學那墨竹,千磨萬擊還須堅勁……”
“咚!”
楮知行麵無表情走過來,坐在椅中,聽著這些同窗的話,沉默地端起酒杯,一飲而儘,突然將杯子重重落下,冷眼看眾人:
“齊平那詩,有什麼好?”
眾學子噎住。
楮知行冷笑一聲:“區區一個賤籍小吏出身,連科舉都考不得的,也配讓你們這般崇拜?”
一名學子臉色微變:“楮兄,你醉了。”
楮知行摔杯:
“我罵的就是他,什麼百首詩篇,狗屁不通,就憑一個胥吏,也配稱詩魁?還辦什麼報紙,可笑,可惡,可恨!”
席間學子都沉下臉來,意識到,楮知行大概是遭受打擊,遷怒齊平了,這讓他們頗為鄙夷。
人家從頭至尾,都沒找過你的事,反而是你聯手天下書樓,先要汙了六角書屋。
如今落第,竟還遷怒他人,實在……
“不可理喻!”一人道。
楮知行哈哈大笑,一副狂生模樣,指天罵地:
“不可理喻是你們,以為考中了進士,便能壓在我頭上?笑話!”
哈哈狂笑,他轉身下樓。
一群學子怒目而視,一人起身擼起袖子,便要衝去,被身旁人攔下:
“莫要與那瘋子計較,不值得。這等心性,此生怕是都無望進士了,與他動手,憑白汙了咱們身份。”
樓梯下,楮知行笑聲愈發狂狼。
……
酒樓外,楮知行提著酒壺,喝一口,笑一聲,不時痛罵,引得路人側目。
有人認出乃是京都四大才子之一,不由低聲議論,指指點點起來,說的,大抵便是落榜之事。
楮知行一概不顧,隻是走著,等他離開喧鬨人群,走向家門,突然被一輛馬車攔住。
車簾掀開,走出一名穿著平常的中年人,戴著商人小帽。
“楮公子,可還記得我?”
楮知行一愣,認出此人,乃是天下書樓掌櫃,原本在徐名遠手下做事,後來徐家滿門抄斬。
他這個掌櫃逃過一劫,卻也是丟了生意。
“你也來嘲笑我?”楮知行笑了。
中年掌櫃平靜道:“不,我是來幫公子。”
“幫我?”
中年掌櫃道:“公子可想至那齊平於死地?可想立下大功,朝廷提拔?”
楮知行酒醒了,警惕道:
“你想說什麼?那齊平是官差,又立下大功,朝廷賞賜,我如何鬥得倒他?”
中年掌櫃笑著說道:
“難嗎?不難,我若有證據,證實那齊平勾結蠻人,陷害忠良……你覺得,他會如何?”
楮知行心臟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