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一隊錦衣左右夾著齊平,離開胡同,很快上了一輛馬車,朝內城趕去。
其中一人單獨騎馬,奔向城門。
周遭鄰裡略覺詫異,但也知曉此處住著一位官差,未曾多想。
當挎著竹籃,買菜回來的齊姝返回時,正看到馬車消失,沒來由心中一突,她細細的眉尖蹙起,加快了回家的腳步。
推開院門,呼喚了幾聲“大哥”,無果。
院中空空蕩蕩。
跑到飯廳,桌上用瓷碗倒扣著的早餐也未動。
齊姝心中一沉,忽而扭頭飛奔去隔壁,正看到庭院中,雲家祖孫正說著什麼,見她過來,同時閉嘴。
“我哥呢?”齊姝有些急切地問。
雲青兒猶豫了下,還是說道:“出了一點意外,你哥剛給人帶走了……”
“咣當。”
臂彎上,竹籃跌落,青菜雞蛋摔了一地。
……
華清宮。
長公主今日又起遲了,穿衣推門,才發現,風中已然有了幾分秋日的颯爽。
院中草木尚未枯敗,但已呈現頹勢,細長的草葉上,滾動著晶瑩剔透的露珠。
天高雲淡,蕭蕭風起。
宮裙抖動,發絲飄舞。
“殿下起了!”一名宮女喊著,上前,忙不迭遞上一件綴花披肩,為其遮風擋寒。
引著她入了飯廳,在宮女伺候下用膳。
長公主是口味清淡的,早膳也相對簡單,不禁想著,再過些日子,秋蟹便肥了,恩,上次拿了齊平的珍珠,可以送他一些。
捏著湯匙,一點點喝著貢米肉粥,永寧看了眼欲言又止的貼身女官,問道:
“有什麼話要說?”
女官囁嚅了下,說:“殿下先用膳吧。”
長公主秋水般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疑惑,問道:“現在便說罷。”
頓了頓,補充道:“莫非是早朝又出了什麼事?”
按照流程,這個時間點,女官應是取了早朝消息回來,等飯後供她閱讀問詢。
女官猶豫了下,點頭:
“是。今日早朝……都察院的人奏報了一事,涉及齊大人……”
接著,她便低著頭,將情況轉述了下。
全程,未被打斷,隻聽到“當啷”一聲,方抬頭,發現長公主手中白玉湯匙掉在碗裡。
整個人愣在當場,盯著她,確認般道:
“齊大人,被打入詔獄了?”
“是。”
長公主恍惚了下,沉默十數息,忽然起身:“備車,去乾清宮。”
“殿下,早膳……”有宮女提醒。
紫色長裙飄舞,朝廳外走去:“不吃了。”
不多時,馬車抵達皇帝所在的乾清宮。
侍女放下腳凳,長公主掀開簾子,踩著下車,朝太監打探了下皇帝在禦書房,便邁步急匆匆,沿著回廊,朝那邊走。
走了一半,卻被馮公公攔住:“殿下有事?”
永寧平靜道:“本宮要見陛下。”
穿著蟒袍的掌印太監低眉順眼:“陛下說了,請您回去。”
永寧怔了怔。
……
書院。
今日是難得的休憩日,多數學子呼呼大睡,顯得青坪有些空蕩。
隻有少數卷王起床,修行不輟。
六先生席簾背負雙手,將折扇插在脖頸中,邁著四方步,悠然從竹石居走出,抵達故紙樓。
“三三,新出的報紙何在?”他問。
櫃台內,侍弄花草的禾笙看也沒看他,冷淡極了,趴在桌上的橘貓瞥了席簾一眼,一份報紙自動飄舞,朝六先生臉上糊去。
席簾抬手抓住,熟稔地翻到副刊,故作驚訝道:“我的文章又刊登了。”
說著,作勢要當眾朗誦。
故紙樓內,少數勤勉學子捂住耳朵。
就在這時候,忽而,外頭有人奔來,赫然是一名錦衣:“六先生,齊百戶要我給您帶個話……”
席簾揚眉。
……
道院。
魚璿機今日醒的格外早些,心情很不錯。
與柴犬親切地打過招呼後,溜溜達達,朝飯堂走去。
路上,看到有道門弟子低聲議論什麼,並偷眼瞄過來。
魚璿機懶得偷聽,身子一晃,攔在那幾人麵前:“你們幾個,背後說啥呢。”
“參見長老!”幾名年輕弟子惶恐,麵麵相覷。
見女道人要發飆,一人才大著膽子說:
“方才聽聞,您的那位弟子出事了,皇帝下令,給抓去詔獄核查。”
我的弟子?魚璿機懵了下,我啥時候收過徒弟?
“就是齊平,齊師弟……”那人提醒。
腦海中一些碎片畫麵,從記憶深處飛來,魚璿機愕然,懊惱地一拍額頭:
“淦!魯莽了!”
果然酒喝多了容易斷片。
咋就當眾宣布了?是了,都怪那小子順杆爬……魚璿機惱怒地想著,然後才醒悟,齊平給人抓了。
忙追問幾句,幾名弟子也不甚了了,一知半解,隻說“勾結蠻族,丟進詔獄”。
魚璿機一下緊張起來,意識到問題嚴重性,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尤其詔獄……似乎是個人間地獄:
徒兒要遭。
人生第一次做師尊的女道人大怒,心想這剛收的徒弟若是在眼皮底下出事,自己顏麵何存?
以後如何在京城這片地界廝混?
腳下地板倏然龜裂,炸開蛛網般的裂痕,女道人衝天而起,朝詔獄方向遁去。
引得一片驚呼。
然而,剛飛到道院邊界,她突然撞在一堵空氣牆上,橫眉立目,轉身盯著鏡湖危樓:
“你攔我作甚?”
道門首座幽幽的聲音傳來:“你要去哪?”
“我便宜徒弟出事了。”
首座平靜道:“道門中人,不得乾預朝政。”
“我便宜徒弟出事了!”
首座沉默了下,無奈道:“本座知道。”
魚璿機怒了,心說糟老頭子那你還攔我,然後,並不很醉的女道人聽出了弦外之音,“咻”的一下飛到危樓之頂,盯著老道,叉腰質問:
“你早知道了?是不是有人要害他?是誰?”
“不可說。”首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