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的天色下,一隻貓頭鷹撲落下來,這本該是較為驚悚的一幕,然而,坐在房間中的吳清妍卻並不驚恐,隻是有些慌張:
“師……師父。”
褐色羽毛的貓頭鷹邁開步子,越過窗欞,踩著方桌走過來,一雙幽碧色的眼睛,靜靜地盯著她,臉上浮現出一個“人性化”的微笑。
與此同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吳清妍腦海中響起:
“你今天看起來有心事。”
少女愣了下,本能搖頭,旋即給貓頭鷹盯著,又點點頭,猶豫了下,說:
“今天府裡擺宴。”
貓頭鷹看了眼少女書中那隻沉甸甸的金釵,饒有興趣地問:
“哪家公子送你的?”
吳清妍遲疑了下,搖搖頭,又點點頭,仿佛傾訴一般,將白天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國公府所有人都知道,三小姐性格孤僻,平素很少與人說話,就連身邊丫鬟,也不怎麼給好臉色,可這樣的年紀,豈會不孤獨?
這時候,與貓頭鷹傾訴就成了一個發泄口。
“師父”安靜地聽著,好似很習慣少女的絮叨。
起初還沒怎麼在意,但當聽到後頭,幽碧的眼瞳中,顯出些許疑惑來:
“你是說,那個陳平給你講了問道大會的事,而且用了神乎其技的方法,贏下了投壺?”
吳清妍點頭,小聲說:“我本來不想要的,但是他威脅我,不拿釵子就不給我說完。”
貓頭鷹沉默了下,忽然說:“這個陳平……是哪家的人,你仔細給為師說說。”
吳清妍愣了下,有些奇怪道:“師父你問這個乾嘛?”
“嗬,為師隻是好奇罷了。”貓頭鷹笑著說。
……
城中,一座酒樓內。
模糊的曲子從附近戲院中傳來,卻被店內酒客的喧囂壓下。
天氣清朗的夜晚,總是熱鬨的。
夥計大聲吆喝著“來了”,將一托盤吃食送上一張桌。
旋即,扭頭望向窗口,那獨自一人占著一張桌,單手撐著頭,閉目酣睡的邋遢道人,氣不打一處來,走過去拍桌子:
“老道,你莫要太過分,占著桌子也就不說你了,前幾天好歹還點酒,今兒這是來睡覺了是吧?你到底吃喝不吃?喝完了就出去。”
邋遢道人幽幽醒來,茫然道:“你說啥?”
夥計大怒,正要罵幾句,忽而心中一悸,望著這道人的眼神,沒來由的心慌,支吾起來。
“嗬,年紀大了,打個盹,這就走了,不打擾你們做生意。”高瘦老道笑嗬嗬說著,伸手入懷,排出幾枚大錢。
也不說什麼,撚著頜下幾根稀疏長須,慢悠悠下了樓,在夥計不解的目光中,彙入人群。
走了幾步,才仿佛想起什麼,忽而攔住一個路人,問道:
“陳記布行老板住在哪裡?”
那路人猝然被攔,見是一老道,正要喝罵,忽而眼神茫然,仿佛中了離魂術,說了一個地方。
……
陳宅。
下午與餘慶商定完畢後,齊平切換神魂回歸,便沒再出門,靜心吐納,恢複精神。
晚飯的時候,趙姨娘準備了一桌子菜,笑著跟他閒聊,態度一百八十度轉彎。
陳圓圓幾次欲言又止,很想問下“武功”方麵的事,但又怕娘親罵,便憋著沒敢問。
飯後,吃飽喝足的齊平轉回廂房,搬了一張椅子出來,就擺放庭院中,火紅燈籠下。
優哉遊哉,喝茶望月,好不愜意,實則卻是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他不確定今夜是否會有人來,但的確做好了一夜不眠的準備。
唯一擔心的是,若是有敵來襲,隻怕會驚擾府中眾人,但為了不露出馬腳,也隻好如此。
時間一點點流淌,夜色漸深。
府內一間間屋子熄燈,世界變得無比安靜。
齊平半躺在藤椅中,眯著眼睛,仿佛在沉睡,他的頭頂便是澄淨的星空。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齊平以為今夜不會有收獲的時候,忽而,一陣夜風倏然吹入庭院,大柳樹嗚咽搖擺。
懸掛在房簷下的燈籠劇烈搖曳起來,光影瘋狂抖動。
陳宅大門外,清冷寂靜的石板路上,一名老道緩步走來,每一步,都踏出數丈。
不多時,抵達門外,一動不動,一股無形力量彌漫開,瞬間席卷整個宅院。
原本酣睡的人睡得更深,那躲在房間裡,惴惴不安,無法入眠的陳富貴也瞬間隻覺強烈困意襲來,眼皮打架,繼而,鼾聲響起。
“吱呀……”
朱紅大門的鐵鎖自動“哢噠”一聲打開,旋即門扇仿佛被無形的幽靈推開。
高瘦道人邁步而入,幾步便入了中庭,眸光一縮,有些驚訝地望見了燈影下,那躺在藤椅上休憩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