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早燈影中,齊平收回視線,輕輕吐了口氣,抬頭環視一雙雙眼睛,笑道:
“應該是了,大家辛苦了。”
眾人露出笑容,隻覺這幾天掉的頭發都值了。
“可這兩首詩什麼意思?和‘日記’中的數字,能對上嗎?”餘慶沉聲問。
眾人麵麵相覷,答不上來,他們隻找出了這個,但具體如何拆解,就沒思路了。
女錦衣沉吟道:“日記的數字是三個一組,共四組,正好對應四行詩,也許每一行詩,對應著一串數字。”
“想法不錯,可惜不大對。”齊平搖頭:“字數與行數都不同,沒法一一對應的。”
女錦衣哼了一聲,不看他了。
一名錦衣說道:“若一組數字,前兩個分彆對應橫縱呢?”
“不行,沒有那麼多行,而且第三個字就沒用了啊。”有人反駁。
“還是數字吧,就像軍中暗號那樣,數字代表這兩首詩中的第多少個字。”有人提及。
一群人覺得有理,當即拆解了下,結果得到了一串亂七八糟的文字。
搞錯了,重來。
接著,大家又提出了一堆方法,分彆嘗試,卻死活都沒法對應上。
一時間,原本激動的心情又低落下去,仿佛被潑了一盆冷水,本來望見的曙光,好像突然又熄滅了。
“不用急,眼下我們已經拿到了‘密碼數字’,也大概率拿到了‘密碼本’,而且,我們還有一條情報作為參考,這麼多的條件都湊夠了,隻剩下一個‘編譯規則’……”
餘慶見士氣低落,鼓舞道:
“隻差一步,勝利就在眼前。”
錦衣們愁眉苦臉,心說,若是如此前那般,啥也沒找到,還好些。
倒是現在,分明就差最後一步了,死活邁不過去,才難受。
“這個書生到底怎麼弄的,名字真沒叫錯,讀書人就喜歡搞彎彎繞,讓人看不明白的。”女錦衣吐槽。
餘慶也頭大,不禁習慣性看向齊平,卻見後者靠在桌旁,托著腮,兩眼盯著桌上的詩文出神。
一直沒怎麼出聲。
兩條眉毛糾結在一起,似乎頗感為難。
餘慶見狀,將準備問出的話咽了下去。
他發現,齊平似乎並不擅長破譯,他擅長的是邏輯推理,以及細致入微的觀察。
但對於這種純粹的文字遊戲,就沒往常那般靈光。
其餘人多少也有這種感覺。
以往,齊平遇到案子總是很快能找到突破口。
而這次,除了最開始從日記中找出了數字,之後的幾天,便都沒什麼進度。
他們當然不知道,齊平的心神主要放在調查國公府上,所以才有此誤解。
“頭兒說的對,眼下攔在我們麵前的,隻剩下‘編譯’這一關,而找規律的方法,是要從特征入手。”齊平忽然說道。
“特征?”女錦衣柳葉眉顰起:“第三句這種嗎?”
她指了指第一首詩裡,唯一的,七個字的句子。
齊平點頭:“沒錯,還有第二首中的第三行,念起來就很怪,這說明什麼?”
他自問自答道:
“說明,這幾個字,必須要存在,所以,即便句子不通順,也要生硬地‘湊’成一首詩,而什麼時候,需要硬湊呢?”
眾人茫然,搖頭表示想不出。
而齊平也並不是在詢問他們,而是在通過詢問的方法,整理思路。
沒人知道,就在剛才,他在腦子裡已經用“解數學規律題”的方法,對數字與詩文進行了上百次計算。
但全無結果。
這隻能說明,要麼書生的數學水平遠超他,設計出的題目規律極為隱晦,令人無從下手。
但這個可能性很小,且不說能力,單從邏輯上分析,留下密碼,就是給人破解的,弄那麼難,還有什麼意義?
書生這種金派密諜,不可能犯下這種錯誤。
所以,隻剩下一種可能,那就是,編譯規則與“數學”無關,而是用某種特殊的,簡單,但不容易被人猜到的方法加密。
“讓我想想,倘若不是用的數學,書生又給了紅葉她們留下鑰匙,那說明,肯定留下了足夠明顯的線索,甚至於……加密規則,就擺在明麵上……”
齊平捏了捏眉心,忽然靠在椅子上,閉上了雙眼,開始回溯記憶。
腦海中,這幾日所經曆的一切,仿佛連成了一部電影,出現在眼前。
齊平用手一劃,電影開始飛快回放。
自己與四先生的對話。
白天國公府裡的投壺遊戲。
清晨在陳宅中,吃飯上馬車的一幕,趙姨娘的碎碎念。
……
一直到,數日前,他第一次抵達那間書鋪的那個下午。
嘩嘩……
齊平回到記憶深處,耳畔響起雨聲。
秋雨瀟瀟,沿著他手中雨傘珠串般落下,他抬起頭,陰暗的天穹下,是一塊老舊的“金石書鋪”的牌匾。
江湖女俠打扮的紅葉掏出鑰匙,“哢噠”一聲打開房門,用力一推,身後的冷風裹挾著水汽“呼”的一下灌入昏暗室內。
“大人,請。”
“恩。”
齊平邁步走入逼仄的屋中,紅葉點燃了油燈,然後開始觀察,並與兩名密諜展開了一係列對話。
這部分,他沒有“快進”,而是一幀一幀地重看了一次。
“難道是畫?”紅葉問。
“應該不是。”齊平說。
然後,他走向了同樣逼仄的櫃台,坐在了椅子上,開始打量桌麵,
櫃台很小,也很簡單,一眼看去沒有異常。
擺放的東西,也都是日常所需。
齊平捧起桌上的幾本舊書,看樣子,是“書生”無聊時候解悶看的。
當先一本金瓶,都翻爛卷邊了……
底下還有幾本,書名各異:
《四書解》、《詩百篇》、《聲韻集》、《養生方》、《花月痕》、《玉蒲團》……
等等!
記憶深處,齊平突然按下“暫停”鍵,死死地盯著麵前的兩本書。
《詩百篇》,然後是……《聲韻集》。
……
府衙房間中。
一群人圍坐在圓桌旁,愁眉苦臉,絞儘腦汁地思考,卻全然沒有思路。
突然,閉目沉思的齊平豁然睜開雙眼,眸中劃過一道亮光!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