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房間緊挨在一起。
走過門外時,還能聽見一陣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昨夜在天師洞熬了一宿,加上這段時間,一直疲於趕路,幾個人趁此機會都早早歇下,補充睡眠。
陳玉樓並未進門打攪。
隻是一路朝扶梯處走去。
“陳先生……”
不過,剛過船頭與船艙相連的長廊,恰好碰上一頭白發的船把頭,從門裡出來,和這年頭大多數跑船人差不多,束腳短褂,腰間彆著一隻旱煙杆。
皮膚黝黑,手指粗大,身形削瘦,看上去比同齡人要老出不少。
“見過孫把頭。”
他們之前下山,一路到古渡邊,好不容易才尋到一艘像樣的大船。
乾脆利落的付了一筆定金。
這位也是毫不猶豫的接了下來。
之前閒聊過幾句,隻知道他姓孫,家裡世世代代都是跑船出身,這時節沒什麼生意,隻能靠著擺渡或者運貨為生。
“不敢當不敢當,叫我老孫頭就好。”
孫把頭連連擺手。
對他而言,自己就是個市井小民,靠龍王爺賞口飯吃,跟地裡刨食的老農差不多,隻不過後者靠天,他們就指著這一江水養活老小。
連夥計都請不起,隻能帶著幾個兒子一起走船。
“您這是要去頂上?”
見他準備往外走,明顯不怎麼擅長言辭的孫把頭,囁嚅著問道。
“是啊,沿途風光不錯,正好上去看看。”
聞言。
孫把頭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他其實很難明白,那些有什麼好看,無非不就是懸崖峭壁、百舸過江,這幾十年來,他早都看厭了。
要是可以的話。
他隻想趁著自己還能動彈,多掙點銀錢,然後回鄉下買幾畝田地,再修個小院,種種田,兒孫環繞膝下,享一享齊人之福。
不過,他也知道,這些世家子有錢有閒,就喜歡看看天下四處的風景。
“你這是?”
見他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話,陳玉樓才察覺到不太對。
“老漢正好也要去船上。”
“眼下正好是江魚出水的時候,鮮美無比,陳先生要不要試試?”
走水過江,船上每一斤糧食都是彌足珍貴。
老孫頭跑了一輩子的船。
更是深知這點。
陳玉樓低頭看去,這才發現,他手裡捏著兩根魚竿,就是用竹子製成,纏著一根長線,魚鉤還是用繡花針燒製彎成,連倒刺都沒有。
不過,看他樣子,似乎信心十足。
“行啊,左右無事,釣釣魚賞賞景,人生一大快事。”
他前世雖然不是什麼釣魚佬。
但每次回鄉下,都喜歡去門口的小河裡坐一坐。
倒不是單純為了魚獲,而是靜靜心,想一想兒時的趣事。
來此世界後,也釣過幾次魚。
不過,釣的不是六翅蜈蚣就是蜮蜋長蟲。
今日倒是可以真正釣一次江魚了。
聽到這話,老孫頭明顯鬆了口氣,他就怕這位陳先生不屑一顧,“陳先生不嫌魚腥就好。”
走過扶梯。
一路到了最上一層甲板。
老孫頭駕輕就熟,熟稔的放下馬紮,又從瓷罐裡倒出幾條地龍,穿好在魚鉤上,這才將長杆遞給陳玉樓。
“拋下去就行。”
“陳先生,等魚線動了,就是有魚咬鉤……”
怕他沒接觸過這種粗活,老孫頭還不忘認真囑咐道。
見他就差手把手教了,陳玉樓不禁搖頭一笑。
“孫把頭放心,釣魚我還是會的,就是技術不怎麼。”
聽到這話,老孫頭訕訕的撓了撓頭,再看他拋杆姿態悠閒自在,確實不像新手,這才放下心來。
熟練地給自己也上好魚餌。
隨手甩進水中。
隻是……
和陳玉樓釣魚散心不同。
老孫頭一開始就是奔著晚飯菜來的,釣的極為認真,雙眼始終盯著水麵上的一舉一動。
才下杆沒片刻。
就見他手指扣著魚線,輕輕點了點,然後用力一揚,一條筷子長的白魚便從江裡破水而起,準確無誤的落入身後木桶裡。
陳玉樓看的一臉驚歎。
想過老孫頭技術好,但還真沒料到如此驚人。
一眨眼的功夫。
就已經釣上來三四條。
都是筷子長的小白魚。
“我們這邊把這種小魚叫春江魚,油炸、煎煮,或者熬湯都行,隨便撒點油鹽辣椒,鮮香撲鼻。”
見他驚奇的看著自己。
孫把頭笑著解釋道。
說話間,又揚起杆子,赫然是條大鯽魚。
渾身金黃,肚子圓滾滾一片。
但老孫頭取下後,卻並未扔進木桶裡,反而隨手扔回了水中。
似乎察覺到了陳玉樓的驚疑。
孫把頭憨厚一笑。
“春不釣鯽,夏不打鳥,老規矩了。”
入春後正是鯽魚散籽的時候,彆說他們跑船的,就是打漁人也會挑出來放生,也算是給自己積點陰德。
這滿江魚兒無數。
少那一條半條,也不算什麼。
不過,這話聽得陳玉樓卻是滿心感慨,規矩說的容易,但又有幾個人能夠做得到。
正要說話。
手中的杆子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震感,似乎有大魚要將它拖下水去。
他眼疾手快,猛地揚起杆子。
魚線瞬間繃直,發出嗚嗚的聲響,這一幕把正盯著水麵的孫把頭都給驚住,立馬跑過來幫忙。
又是放線,又是溜魚。
足足花了半刻多鐘,才終於將大魚從水下拉了起來。
赫然是條足有十多斤的花鰱子。
“哎呀,陳先生深藏不漏嘞,這麼大條鏈子一下就中了。”
老孫頭樂的合不攏嘴,連連笑道。
船上釣魚的動靜,把船下一幫人都給吸引上來,除了鷓鴣哨在打坐入定,並未現身,昆侖、楊方和老洋人,還有老孫頭幾個兒子,皆是圍著魚獲嘖嘖稱奇。
“陳掌櫃,行啊,沒想到您還有這一手。”
“這得有一二十斤吧。”
“江鰱可少見了,您這運氣真是沒的說。”
“小兄弟識貨,老漢跑了這麼些年的船,都沒見人釣上來幾次,老三,彆愣著了,去收拾收拾,做個燒魚鍋,晚上和諸位先生喝一口。”
聽著一行人交口稱讚。
向來沉穩的陳玉樓,嘴角都有些壓不住。
他哪裡有什麼釣技,純靠運氣。
但不得不說,這種感覺確實不錯,也難怪那幫釣魚佬總喜歡扛著魚獲繞村三圈舍不得回家。
“陳掌櫃,給我也玩玩唄,釣魚好像挺有意思。”
“我這都還沒過癮,你邊上看著。”
“哈哈哈,小兄弟彆急,艙裡還有幾根杆,老漢去拿,你先用我這根。”
“得,多謝把頭,那我可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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