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李藎忱問的問題饒是裴子烈也是一驚,不過顯然他之前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兩淮是數百年來南北朝對峙之前線,也是雙方大軍雲集之所在,所以從兩淮進攻是南北征伐必然之選擇。不過正如李兄所問,現在的兩淮南北,皆已是銅牆鐵壁,想要洞穿這銅牆鐵壁談何容易。”
蕭世廉也隨著李藎忱坐下:“這一次大都督進攻呂梁之地,便是最好的佐證,以我大陳之主力進攻風雨飄搖之北齊,尚且隻能拿下呂梁之地而難以更進寸分,最後甚至不得不從呂梁之地退了出來。這淮上之攻伐怕是已經無解。”
裴子烈的目光在李藎忱和蕭世廉的身上掃過,兩人的來意在這一刻已經彰顯無遺。多年來從淮南進攻淮北進而虎視中原,是南陳的基本戰略甚至可以說是基本國策,但是此次呂梁之戰,已經將這個國策的弊端儘數表現出來。
而隨著軍中大權從堅持進攻淮北的吳明徹落入蕭摩訶手中,南陳的戰略規劃很有可能會發生意想不到的改變。而這蕭世廉和李藎忱上門拜訪,分明就是來拉攏和問計的。
要知道百年規劃和朝廷決定可不是說變就能變的,因為這一變背後牽扯的可就是朝堂上的利益糾紛甚至整個國家的命運走向,古往今來都是慎之又慎的事情。畢竟從一定程度上講,從一而終的基本戰略對於一個尚且剛剛從戰亂中恢複過來沒有多久的國家更為合適,而現在蕭摩訶想要改變戰略方向,受到的阻力肯定不會小。
可是裴子烈也清楚,兩淮戰局現在已經變成了徹頭徹尾的死局,雙方這樣僵持下去隻是勞民傷財卻無好處,與其等著北周主動變換戰略而自己被動防禦,反倒是不如先發製人,占據先機。
但是朝堂之上和軍中的爭端,就算是裴子烈不喜歡這些世故人情,卻也有所耳聞,本來很多人對於蕭摩訶一路平步青雲就有所嫉妒,顯然蕭摩訶想要改變戰略方向,更是很有可能被當做攻擊的把柄。
而對於蕭摩訶來說,第一步就是爭取到軍中將領們的支持。南陳最年輕的雜號將軍裴子烈當然是很重要的人選。
“兩位且聽我一言,”裴子烈斟酌詞句說道,“這兩淮之戰略是我南朝四代不變之戰略,經過這數百年經營,淮南城池堅固、糧草充足、器械眾多,素來被當做進攻淮北和中原的後方保障所在,如果現在大軍調轉矛頭從其餘方向上進攻,那這······”
“這麼說隻要解決了這些問題,在電威將軍看來,選取其餘地方向北進攻便是可行的?”李藎忱毫不猶豫的打斷了裴子烈。
蕭世廉詫異的瞥了一眼李藎忱,不知道這個家夥到底在打什麼算盤,因為從裴子烈的話語中蕭世廉分明覺得裴子烈是在找搪塞的借口。李藎忱直接抓住裴子烈的漏洞反問他,這不是刁難人家麼?
輕輕吸了一口氣,裴子烈卻是出乎蕭世廉意料的鄭重頷首:“不瞞二位,從淮南向淮北進攻,看似是最簡單的,實際上也是最難的。此次呂梁大戰某已經有所察覺,大都督也有所察覺。可是二位可曾想過,數百年之積攢,方才有今日之淮南局勢,而如果我們想要調轉兵鋒,又需要多少年的積攢,這才是某最擔憂的地方,現在的蠻夷還會給我們這麼多時間麼?”
李藎忱和蕭世廉下意識對望一眼。實際上裴子烈的心態李藎忱也理解,甚至可以說這是大多數南陳文武官員的心態。就算是我們很難在淮北取得進展,隻要能夠守住淮南,那麼照樣可以保證南陳的存在。畢竟現在的南陳已經不是開國時期銳意進取的南陳了,如何保證國祚的穩定在很多人心中遠遠比賭一把來的重要。
曆史上的南陳正是在兩淮到大江一線不斷的防禦、不斷的後退,最終在短短兩代帝王的時間內就將淮南防線丟的乾淨,最後隋朝大軍輕而易舉的渡過大江,南陳隨之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