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將軍,不知道您沒有聽到這個消息,算不算幸運?”幢將緩緩扔掉了手中的兵刃,目光卻是須臾不離那一道身影,心中不由得喃喃感慨一句。
南陳太建十年(北周建德七年,西梁天保十七年)六月十五,南陳大軍攻破江陵城,西梁皇後張氏獻傳國玉璽,舉國降陳,而西梁皇帝蕭巋,已先一步被陳軍俘虜。同日,北周江陵總管陸騰自刎殉城,同殉者,北周幢將以上十餘人,西梁文武亦二十餘人。
自五月開始的南陳西征之戰,以西梁的滅亡落下帷幕。而西梁之江陵、章山、漳川等郡以及北周的沔陽、隨州等地儘數落入南陳手中,與此同時,北周襄陽總管尉遲迥率軍馳援未果,退守武寧郡,同南陳軍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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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騰的水汽讓整個世界似乎都變得有些扭曲,而李藎忱的目光旋即向下轉移到那盛著茶水的茶杯上,若有所思。
他一覺睡了大半天,方才從血戰的疲憊之中回過精神氣,沐浴之後就直接披頭散發的走到這大堂。
就在兩天之前,在同一個位置上,李藎忱曾經用同一個茶杯喝著一樣的茶,看著外麵的瓢潑大雨。現在茶沒變、位置沒變,大雨已經不見了蹤影,而屋外廊下執勤的士卒已經換成了生麵孔。
因為之前李藎忱熟悉的那些人······大部分都已經永遠的留在了遠方那一道城牆上。
心中歎息一聲,李藎忱端起來茶杯,將茶水一飲而儘。
如此掙紮努力,總算是沒有被這亂世徹底吞沒。
“世忠,休息的怎麼樣了?”腳步聲傳來,蕭世廉笑眯眯走進來,看的李藎忱背後一陣冷汗,“你的傷沒事了吧?”
這家夥的眼神怎麼不對勁?難道一天多不見就被掰彎了?
當然蕭世廉不知道李藎忱在想什麼,如果知道的話肯定連連呸幾聲,他蕭世廉堂堂正正的漢子,對於男的可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我沒事,戰死的將士們都安葬了?”李藎忱的聲音有些低沉,他不想再去看那血紅的數字和血紅的名單,哪怕是他知道敵人付出了幾倍於此的代價,也知道自己以後看到這些的機會還多的是。
至於他身上的傷,在之前慘烈的攻防戰中,李藎忱身上也又平添的幾道傷口,不過好在都是皮肉傷,沒有什麼大礙。畢竟當時他身邊李平和陳智深等人帶著親衛將他保護的死死地,想要傷筋動骨恐怕也沒有那麼容易。
或許是這一場場大戰以來,李藎忱早就已經適應了受傷,因此如果不是蕭世廉提起來,他都快忘了這一茬。
“這些你放心。”蕭世廉點了點頭,“大士兄親自帶著人去安葬弟兄們的,那家夥做起事來一絲不苟的性子你也知道,肯定不會虧待這些好兄弟。現在人都入土了,咱們也得找個時間帶著所有活著的人祭奠一下。”
李藎忱霍然站起來:“這是自然。”
蕭世廉想起來什麼,又把袖子中的戰報拿出來遞給李藎忱:“這個你先看看吧,江陵城拿下來了,陸騰自殺。”
“自殺?”李藎忱眉毛一挑,輕輕歎息一聲,這個北周老將軍倒是比他想象中的骨頭還要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