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一直以來鬱鬱不得誌的兒子在想什麼,李穆也很清楚。
他和李詢來往的那些書信,李穆不過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否則當初李穆也不會讓李渾去完成掩護漢人撤退的任務。
見爹爹似乎有些遲疑,李渾上前一步沉聲說道:
“爹爹效忠的是大周,是宇文皇族,可是現在這長安城中可還有一個能夠稱得上代表皇族、代表宇文家的人存在麼?齊王去另立門戶,越王跑了、杞國公投降了,宇文神舉和宇文孝伯等人又是什麼下場爹爹也清楚,甚至就連陛下也不過就是楊堅的一個傀儡罷了,這一個‘篡’字隻不過還沒有說出來。現在這大周,實際上已經名存實亡,爹爹又何必苦苦不放呢?”
這些話李渾顯然也憋在心裡很長時間,此時一吐為快。
而李穆詫異的看向他,他倒是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的小兒子思想竟然已經變化的這麼快。他原本以為李渾隻是單純的向往大漢的強盛和征伐的機會罷了,卻沒有想到李渾早就已經把注意力放在了研究他老子的心態上。
但是李穆卻無從反駁,因為他知道李渾說的並沒錯。
的確,自己就算是為了報答先帝,可是現在這大周已經支離破碎、名存實亡,自己又有什麼放不下的呢?
李穆歎息一聲。
大潮滾滾,人心思變。
自己這一把老骨頭了,不知道還能不能耐得住大潮的衝刷?
他的目光緊緊盯著遠方。
這長安城就是一個巨大的囚籠。
而他的手中,總還算拿著鑰匙。如果自己不去打開囚籠的話,就怕有人又跑到了自己的前麵。
畢竟李穆不僅僅要對皇帝、對自己的本心和忠誠負責,也要對這個家族上百口人負責啊。
有的時候李穆實際上非常羨慕另一個隴西支脈的李家小子。那小子無官一身輕,跟著楊素倒是跑了個痛快。
要是自己再年輕五六十歲,說不定也會走上那條路。
可是現在自己老了······歲月,真是一個殺人的東西啊。
李渾很聰明的沒有再說話。
他知道以父親的性格,有的時候沒有回答也就是默認了。
李渾恭敬的退後一步。
月色下,風吹燈籠搖曳,李穆的影子再一次被拉長。
長安城中,點點燈火依稀可見。
隻是不知道這些燈火之下,又有多少懷著和李穆一樣糾結心思的人,正對著月色和宮牆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