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麵前的輿圖展開,張須陀伸手點了點中間的位置:“此處便是鄴城,而大漢軍隊現在已經在青州、陳留、孟津、河東以及平城展開,另外海軍船隊在青州集結,隨時可以跨海進攻幽州。”
李藎忱看向輿圖,象征著漢軍的赤色箭頭從各個角度包圍上來,的確做到了如張須陀所言的“四麵開花”。
“那中路突破呢?”李藎忱徑直問道,不用想也知道,關鍵點就在於中路突破。
張須陀笑道:“陛下且看,我軍從四麵八方而來,固然聲勢浩大,但是現在錢糧並不多,兵裝器械也不能保證各路兵馬都甚是完備,所以各路實際還是以佯攻為主,目標放在就近州府上,儘可能的壓迫周人的土地。”
李藎忱頷首,大漢現在可不富足,當然不可能支撐得起一場全麵戰爭,之前漢軍進攻河東,就已經消耗頗多,現在固然南方新一輪的糧食已經逐漸北運,但是減去路上的消耗,所能抵達前線的也不多,至少不可能滿足從四個方向發動全麵進攻的需要。
“各路兵馬,實際上各有難處,”張須陀說道,“從平城南下的話,需要叩雁門關而入,雁門為天下雄關,自然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攻破的。從河東向東,則需要突破井陘或者其餘太行要塞。所以剩下的,就是從洛陽、陳留兩個方向上強渡大河,衝入河內,然後合兵一處,進攻鄴城!”
李藎忱緊緊盯著輿圖,直接渡過大河進攻鄴城,就曆史上的規律來看自然是不可行的,當初北周幾度想要從中原直撲鄴城,結果都被北齊擊退。不過李藎忱也知道,後來尉遲迥作亂占據鄴城,平叛的韋孝寬就是從洛陽直渡大河殺入鄴城的。
現在的北周,固然比曆史上作亂的尉遲迥強大,甚至相比於北齊也不遑多讓,所以中路突破,直搗鄴城,不見得就是一個好的決定,一旦雙方沿著大河形成僵持,這場戰爭將會持續日久,對於大漢自然也會是極大的負擔。
長期以來,大漢內部對於是不是要直接跨過大河進攻鄴城都有爭議,正是因為一直拿不定主意,所以大漢的目標才會逐漸向外圍戰線轉移,包括平城、河東等地,實際上都是朝廷隻能先打掃外圍戰場而獲得的“戰利品”。
但是現在既然打算要徹底平定北方了,那麼自然就不能這麼拖著。
必須要儘快做決定了。
“河內和鄴城,乃是周人重兵屯駐之地,向前直搗,敵人必當死命阻攔。”李藎忱皺眉說道,“雙方大戰,不可避免。”
張須陀看向李藎忱:“太尉府認為,但凡能夠一戰而定天下,則我大漢亦當不惜一戰。”
“若是一戰不能定天下呢?”李藎忱反問。
身為皇帝,李藎忱必須要考慮這個問題,現在的大漢是不是有足夠的本錢支撐起來不隻一場大戰?
並不是現在大漢的錢糧已經到了捉襟見肘的地步,若是那樣的話,李藎忱也完全沒有必要著急在現在這個時候就發動戰爭,而是李藎忱必須要考慮這一場戰爭之後的問題。
且不說一場戰爭之後,會不會還有另外一場戰爭,這場戰爭又會消耗多少錢糧,而且戰爭之後會有多少州府被破壞,會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這些重新修建以及百姓的安置安撫有需要消耗多少,都是李藎忱必須要考慮的。
原來的時候身為將軍,他隻需要考慮如何破陣殺敵就可以了,但是現在他必須要麵對一個事實,那就是自己想要坐住江山,光是能夠殺敵、能夠所向披靡還不行,真正能夠讓江山穩固的,除了強大的軍隊之外,百姓安居樂業也不可缺少。
李藎忱要戰勝的,不隻是北周的軍隊,還有北周作為北方正統的百姓心中的形象和地位。唯有取而代之,才會讓百姓心甘情願的歸順大漢。
這也是為什麼自從去年北伐之後,李藎忱一直在儘可能的避免大戰。一場大戰,波及範圍太廣,且不說朝廷能不能承擔得起戰敗的風險,戰後的撫恤和安民都將會是浩大的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