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做,既是為了能夠成全自己的忠義之名,也是為了讓世人知道,宇文氏並不隻有宇文憲這樣雖儘全力卻也回天乏術的君主,不隻是有宇文招這種出賣家族以求保全的親王,還有自己這種願意舍生取義的忠誌之士。
他為宇文氏而戰,和漢軍將士為大漢而戰,自然是一樣的道理。
這樣的對手是值得敬佩的。
因此李詢也願意成全他。
城牆上的火槍手齊齊開火,不過槍彈打在甲騎的衣甲上,多數都是迸濺起火星,卻不能擊穿。眼看著甲騎越來越近,城門外也傳來戰馬的嘶鳴聲和沉重的腳步聲。
漢軍甲騎在前,重甲士在兩側,殺入城中。
曆經戰亂,北周的甲騎已經所剩無幾;裝備逐步到位,漢軍的甲騎卻是人數越來越多,不再和之前那樣甚至還需要人等裝備。
此時兩支甲騎正麵對撞,戰馬的嘶鳴聲,刀斧的劈砍聲,將士的怒吼聲混雜在一起,鮮血迸濺、衣甲破碎,轉眼之間雙方都丟下了大量的屍體。
北周甲騎顯然是抱著必死之心,戰馬倒下,則人也要縱身撲上,能纏住一個敵人是一個,能擊殺一個敵人是一個。
漢軍甲騎本來就缺少臨陣經驗,這個時候一下子陷入苦戰。
不過後續的重甲士陸續殺到,戰局陡然之間再生變化。
甲騎對撞之後,因為是在並不算寬闊的街巷之中——晉陽作為北方雄城,街巷當然不能說狹窄,這不寬闊也是相比於外麵更廣闊的原野而論——所以很多士卒在激烈而短暫的交鋒之後,都因為戰馬回旋不開甚至兩相撞擊而落馬,所以乾脆驅趕開戰馬而步戰廝殺,這個時候後麵趕上來的重甲士自然就發揮出了自己的優勢,大斧頭不斷劈砍之間,北周甲騎紛紛戰死。
沒有人後退,每一名甲士都是向前倒下,哪怕他們應該很清楚,自己手中的刀劍對上重甲士手中的長柄開山斧或者陌刀並沒有人和的優勢,但是他們似乎就是為了尋死而來。
槍聲此起彼伏,楊素已經帶著漢軍從北門入城,此時沿著大道殺過來,漢軍火槍手擺成整齊的隊列不斷開槍,槍彈劈裡啪啦打在北周甲騎的背上,雖然並沒有起到多少殺傷的作用,但是北周甲騎也開始陷入混亂。而漢軍重甲士和陌刀隊也越眾而出,投入戰鬥中。
很快北周甲騎就所剩無幾,最後的兩名甲士護衛著中間的那名中年漢子,目光之中滿是凶狠之意,看著圍上來的漢軍。
中間的漢子頭盔已經丟了,頭發披散,靜靜看著漢軍越來越近。
“陳王,且降了吧,大周已經不複存在了。”楊素排開前麵擋路的漢軍士卒,負手站在那裡,朗聲說道。
宇文純看到了楊素,雖然楊素身披衣甲,而且兩人算起來也有很多年沒有見麵了,但是宇文純還是一眼認出了他,不由得大笑道:“楊處道,沒有想到你我竟然會在這種時候重逢,當年長安一彆,誰知今日,誰知今日啊!”
想當年,楊素是弘農楊氏的年輕翹楚,常為長安權貴座上賓,可是相比於領兵一方的宇文純,當然不是一個檔次上的人物。
而現在,一個是勝利者,一個是失敗者,令人愈發的唏噓。
楊素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最不後悔的,就是當年做出的這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