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界不同,所看到的、所決斷的,自然也就不同。
尉遲熾繁靜靜注視著李藎忱,含情脈脈。
李藎忱扯了扯嘴角,在這裡指點江山、飛揚跋扈呢,這丫頭怎麼就開始色()眯眯的了?
尉遲熾繁喃喃說道:“世人所看到的,不過尺寸之地,陛下所看到的,乃是山河萬裡,因此臣妾懇請陛下,有朝一日一定要讓天下人都知道,黃沙大漠、茫茫大海,還有那九重宮闕中,都有人在為了大漢的繁榮昌盛、和平安寧而奮鬥。”
李藎忱不由得笑了一聲,這是在為自己鳴不平麼?
想想也是,多年的對外征戰,注定了會給國內的民生帶來很大的壓力。即使是現在大漢的工商業已經在快速發展,在農部的主持下,雜交水稻等等的研究也按部就班推進,可是畢竟這些都是需要時間的,民生的改善和戰爭帶來的壓力也時刻都在向前,但戰爭的持續,隻會讓後者勝過前者。
其實尉遲熾繁的心也沒有多大。
天下太平,這不過是這些戰亂中走出來的人們心中一點兒夙願罷了,實際上什麼時候實現,大家真的已經不在乎了。尤其是現在對於南方和中原的百姓來說,邊關的戰亂已經沒有多少影響,自己豈不是已經在享受和平年代的感覺了麼。
隻不過稅收以及高速運轉的工坊、因為轉運器械和糧草而車水馬龍的運河以及官道還在提醒著他們,大漢仍然沒有從戰火之中解脫出來。
尉遲熾繁真正在乎的,實際上還是自家陛下的生前身後名。
無論是她,還是後宮之中的其她姊妹們,自然都不希望為天下耗儘心血的陛下,最後在史書上留下好戰的罵名。
世人往往記仇不記恩,但凡有點兒小矛盾,睚眥必報,可是往往彆人的救命之恩,也換不來一句謝謝,就算是有謝,一句“結草銜環,來生做牛做馬”客氣一下,保不齊下一次又因為什麼衝突而站到對立麵去了。
所以法家所強調的“人性本惡”,需要法律來約束,也並不是沒有一點兒道理。
尤其是亂世剛剛結束,從亂世之中活下來的人們,往往不啻於使用最惡劣的態度去思考和評價一個人,並且保持足夠的警惕和戒備。
對於君主,亦是如此。
李藎忱一統南北,結束了華夏大地上三百年的亂世,或許大家都在拍手稱快,可是當大漢繼續和西北吐穀渾、遼東高句麗開戰之後,恐怕就開始有一些人會用惡劣的心思來揣測陛下,冒出來“陛下實際上隻是殘忍好殺、是個戰爭狂人罷了”,“所謂的一統,不過是他對外殺戮之中的一場戰爭”之類的言論。
而假如大漢的對外戰爭持續時間太長,又經受失敗,甚至是隻是慘勝,這種論調不至於甚囂塵上,卻肯定就會出現在很多人的心中。
歸根結底,繼續對外擴張所帶來的好處,隻會被那些能夠抓住機遇、努力上進的人所獲得,無論是最底層寒窗苦讀的士子,而或者鐵匠鋪中奮力掄動錘子的鐵匠,他們都能夠在新的時代、新的製度和新的戰鬥中獲利。
可是那些墨守成規、不知變通的人,就會覺得朝廷不過是窮兵黷武罷了,至於擴張所帶來的那些好處,無論是大量的資源還是黑壓壓的奴隸,又或者是肥沃的土地······他們不會去爭取,自然就什麼都得不到,隻能在背地裡說風涼話,然後一直把自己貧窮的緣由歸結在朝廷的對外征戰中。
時代大潮在翻滾向前,這樣的人注定會被時代所淘汰,可是在這思想交錯、新時代和舊時代交替之際,往往這樣的人才占多數。
因此尉遲熾繁也難免擔心陛下會承受不住巨大的輿論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