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古所在的巡邏隊沒能及時躲避,六人小隊頃刻間就少了兩人,並且還被奔逃獸群中的獵食者直接盯上了。逃走的過程中四人失散,而太古也被這隻斯摩多盯上,追趕了將近半個小時。
他不是沒有嘗試回頭反擊過,但這隻怪獸貓戲老鼠一般不緊不慢地追趕著,卻總能在他試圖反擊的時候敏銳躲過,然後變幻出多個數量的幻影故作攻擊他,在他倉皇逃竄時又會不緊不慢的跟上,一邊消磨他的體力,一邊戲耍性的施加壓力。
相當惡劣的捕食者。
但他沒有還手的能力,他隻能跑得再遠一點,向山林深處再跑一點,向遠離村子的方向再跑一點。
這些家夥不能被帶到村子的方向。但是……他呢?他活不下來了。
太久的高速奔跑已經讓他產生了疲憊,衣服也被樹枝掛爛了不知道多少口子,身上也多了許多的血痕,但他不敢慢也不能慢下,一旦慢下身後的怪獸就會想辦法逼迫他繼續奔逃。
這顆星球上,人類生來便要東躲西藏,做好隨時死亡的準備。
在被怪獸盯上的那一刻,人類就必須做好死亡的準備。
天色已經暗了下去,本就微弱的光徹底被山林肥大的樹葉遮擋,所以比外界更加的昏暗,隻有周圍的一些熒光植物還亮著微弱的光,勉強充作了小小的道標,但這些光無法完全滿足人類的需求,於是沒一會兒他就被一根深色的樹枝絆住了腳,奔跑的力道一失,整個人頓時向前栽倒了下去,隨後有什麼被驚動,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黑暗中出現了多道窺伺的眼睛,被驚動的菌類噴出具有不知名毒性的孢子,被驚動的植物甩了甩枝乾,纏上了摔在自己身上的人類,將他縛在了地上。
他突然就變成了一隻待宰的羔羊,被無數的獵物窺伺。
而這還隻是一個開始。
斯摩多終於不再遙遙跟在後麵戲耍獵物,弱小的獵物被彆的東西捕捉到了,像個戰利品一般被高高舉起,展示在所有獵食者的視線中,同時也引來了其他獵物的窺伺。而這種情況往往需要一場戰鬥,最後的勝者享受戰利品,敗者成為食物。
它張開嘴,對暗處窺伺的家夥發出咆哮,試圖嚇退這些家夥。
但這與挑釁無異,稍有實力的家夥自然不會選擇就此離去,它們對這個陌生的家夥嗤之以鼻,將其不隻視作競爭者,還有搶奪地盤的家夥。
屬於小型怪獸之間的戰鬥迅速拉響,的確有搶地盤想法的斯摩多不打算怯戰,它需要在這種小型怪獸之間奠定自己的地位。
很快,就有一隻小型怪獸按捺不住地衝了出來,太古看不太清,隻能看到模糊地一團合影,身上的植物正越纏越緊,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呼吸正在逐漸變得艱難,眼前也陣陣發黑,身體的知覺越來越弱,思維也漸漸呆滯——他很快就會死去的。
怪獸戰鬥造成的聲響漸漸遠去,在徹底的陷入黑暗前,他突然萌生出了一種寧靜感,滯澀的大腦也好似清明了起來。
是因為快要死了嗎。啊,果然,在這顆星球上活著實在是太難了,他真的儘力了,誰知道那裡居然會有樹根,也不對,說到底跑了那麼久才被樹根絆倒已經是奇跡了。是啊,他全力奔跑了三十多分鐘,已經到了極限了……可也依舊沒能活下來。
為什麼隻有人類生來孱弱,墜地時隻學會了哭泣,以弱小的姿態迎接死亡?
……就像他的弟弟那樣。他的弟弟,那個尚還未獲得名字的小小團子,僅僅哭泣了半分鐘的時間就消失在了飛行種怪獸的利爪之下。
也不知道他會葬身於哪隻怪獸的獸口,畢竟最後好像來了挺多的家夥。
啊啊啊,這該死的世界……還是再點毀滅吧。
他的思維不知何時再一次開始滯澀,連帶著周圍的黑暗也漸漸開始遠離,一種寒冷之感突然占據了他的所有感官,拽著他的思維向更深處墜去。他無掙無紮地任由自己的思維下沉靜等死亡的降臨。
突然間,有一抹光破開了黑暗,像是一隻手一般拉住了他。
太古下墜的趨勢一緩,他疑惑地抬頭,看到了那抹耀眼又純白的光。
是什麼?天亮了嗎?
啊,他是沒能死去嗎?
好像是誰救了他?但是救了這一次,下一次呢……
說不清是什麼樣的心理,他又垂下了頭,也就無從看到,那抹光中伸出來的手從握住他的指尖開始,漸漸被染上了其他的顏色。
若是他也能獲得怪獸那樣的力量……
深色漸漸蔓延,明亮如白晝的光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比周圍的黑暗更加黑暗的東西,唯一不變的,隻有那隻手將他從深淵下拉出來力道,直到黑暗徹底取代了他視線中的所有,他的意識也徹底陷入了昏沉。
等再蘇醒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
太古怔怔看著天空許久,隨後才回過神一般起身。他躺在一根凸起的樹根上,周圍散落了許多怪獸的殘骸,就連昨晚的捆住他的植物也都被撕裂成了小段。再看其他地方,數根樹木倒塌斷裂,地麵的雜草被踩踏或是碾碎,露出的地麵也布滿了坑坑窪窪的痕跡。
一切的一切都昭示著昨晚這裡發生過慘烈的戰鬥,而自死亡中蘇醒的少年隻是隨意地看了一眼周圍的慘狀,毫不猶豫地邁開腳步,朝著一個方向毫不猶豫的前進。
他的離開之後,樹葉微微拂動,一片肥大的樹葉自天空中飄落,掉在他剛剛躺著的樹根上。
而不知何時,樹根上也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他蹲在掉落的樹葉旁,雙手握住樹葉的梗將之提起,隨意地揮動了兩下才將視線投向了遠去之人的背影上。
太古若有所覺地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身後。
樹根上空無一人,隻有樹葉飄飄悠悠落地,砸出一聲悶響。
他又收回了視線,繼續向前走。
啊,原來這顆星球是存在星球意誌的嗎。那祂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讓人類生活在這怪獸養殖場中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