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的燕子村。
午後,蟬鳴聲聲,烈陽如火。
林盼兒躺在鋪著舊草席的床上,雙眼緊緊閉著,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蒼白的臉上滿是悲戚。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終身大事輪不到你自己做主,你不嫁也得嫁!”
“你爸已經收了羅家的彩禮錢,這錢是要給你弟複讀用的,你一個女娃娃,反正都是要嫁人的,嫁誰不都一樣過日子。”
“姐,你反正要嫁人了,把你供銷社售貨員的工作讓給我吧。”
轉瞬——
她看見自己渾身是傷的跪在娘家人麵前,痛哭哀求:“爸,媽,我真的過不下去了,羅彪他不是人,他每天喝了酒就把我往死裡打,我全身上下都沒一處好地方,我太痛了……”
“你嫁到羅家還沒一年,動不動就往娘家跑,還鬨著要離婚,他不打你才怪!”
“兩口子過日子哪有不拌嘴的,就你鬨死鬨活,丟人現眼的。拿捏不住男人是你自個沒本事,這就是你的命。”
“姐,你就不能忍一忍,挨頓打又不會死,老是往婦聯跑,同學都在背後笑話我。”
“你要是真覺得過不下去,拿根繩子去上吊,死了就一了百了。”
畫麵一轉。
篷頭垢麵的她跪在地上朝娘家人磕頭:“救救春花吧,她被羅彪賣去了外地,羅彪說了,給他1000塊他就把春花贖回來,爸、媽、誌傑,你們借我點錢,讓我去把春花找回來,求你們了。”
“胡說八道,虎毒還不食子呢,羅彪是春花的親老子,咋個可能把春花賣了!”
“你自己不留神把娃娃弄丟了,還推到姐夫身上,總說姐夫打你,就你這樣的惡婆娘,姐夫沒打死你都算好的!”
“一個賠錢丫頭,丟了就丟了,你有這功夫折騰,還不如抓緊時間跟羅彪生個兒子,有了兒子這輩子才有依靠。”
夢境的最後。
她渾身是血的坐在羅家院門前,手裡拎著血淋淋的砍柴刀,身後的院壩裡,丈夫羅彪和婆婆倒在血泊無聲無息。
在全村人的圍觀和指點中,她被公安拷上警車。
冰冷的子彈穿透胸腔,劇烈的疼痛讓床上的林盼兒猛然驚醒。
“姐,你醒啦?”
看著床邊少女的臉,林盼兒一陣恍惚。
這是她妹妹林念兒,可臉龐卻年輕稚嫩的讓她陌生。
“媽,姐醒了!”
林念兒轉頭朝著屋門外大喊。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很快,莊蘭、林開祥和林誌傑,魚貫進入屋內。
看她還躺在床上發愣,林開章沒好氣道:“醒了還不起來,躺著等人來伺候你不成?!”
林盼兒撐著虛弱的身體從床上坐起,目光遲緩的環顧四周。
貼著舊報紙的泥胚牆麵,掛滿苞穀的木椽房梁,床頭的長矮桌上整齊擺放著舊課本、塑料殼鏡子、塑料梳、搪瓷杯之類。
分明是她上輩子結婚前的娘家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