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桓看了夜棠一眼,夜棠反應很快,立即正色收聲,不敢再得意忘形。
林熠有些乏了,昨夜沒睡好,淩晨時又打打殺殺險象環生,蕭桓便帶他回船艙休息。
“今天不暈船了罷?”蕭桓問道。
林熠伸了個懶腰,鸞疆艦很穩,走在甲板上與走在地麵上沒有差彆,他笑道:“其實我從前沒暈過船,昨日大概是命中一劫。”
林熠又想起來什麼,疑惑道:“你帶鸞疆艦返回來,是因為知道出事了?”
鸞疆艦赫赫有名,與燭龍艦、璽雲艦皆是鬼軍麾下王牌水師,帶鸞疆艦來平定那一撮反賊,似乎有點小題大做。
“出發時還不知道。”蕭桓搖搖頭道,“隻是因為這船很穩,據說從來沒人暈船。”
林熠:“?!”
夜棠跟隨在身後,聞言險些絆倒,蕭桓昨天問她的問題,原來是為了這個?
驅鸞疆而來是因為怕自己暈船?鎮壓反賊的解釋一下子顯得無比合理,林熠覺得自己一定理解錯了。
蕭桓把林熠帶到船艙內,布置簡潔舒適,門關上,蕭桓取下麵具,林熠問:“在鬼軍之?中,人人都要遮住真容?”
“若在江州大營內,除了我,都可隨意如常。出了大營,全軍通常都要覆麵。”蕭桓道,“南疆防線有些特殊,許多年前出過事?,從此有了這條規矩。”
林熠洗了個澡,換下一身沾血的衣袍,穿了身鬼軍的武袍。
一身黑衣的林熠顯得沉靜許多,發梢濕著,眉目鋒利深邃,甚至有種不羈的妖異,蕭桓一時有些挪不開眼,從前林熠在宮中,素日便是一身黑色錦袍。
林熠一頭倒在柔軟床榻上,鼻尖縈繞著熟悉的清冽淡香,看來這間船艙是蕭桓專屬起居所用。
他沉沉睡去,蕭桓就在旁邊批奏報,船艙內安靜寧謐。
鸞疆艦穩穩加快了速度,順漉江向南,不過半日便抵達江州境內。
林熠醒來,蕭桓合了奏報,起身道:“出去看看?”
兩人戴上麵具,到甲板上,江州天氣晴暖,漉江兩岸儘是繁花漫山,峭壁山石氤氳水霧,淡金色的陽光遍灑水陸。
鸞疆艦已降下速度,行至江道九曲的一處,卻不知怎的,山勢無形中忽然轉了方向。
林熠熟
諳陣法,知道這是這江上布的陣,一般人根本無從察覺,進不到陣內水域。
經過這道水陣,四周風景漸漸變化,不久後,前方兩道天險峭壁,高?聳入雲,如接天連江的劍門,隻留下中間一線水道。
“這江上水陣和峭壁之?後,就是鬼軍駐地。”蕭桓帶他再次走到船首。
“帶我來這裡,會?不會?不合規矩?”林熠問道,鬼軍駐地畢竟與其他大營都不同。
“將軍就是規矩,怎麼會?不合規矩?”夜棠在旁打趣道。
她仔細回憶了一下,這其實真的不合軍紀,勉強找出一條允許無關人等進出的軍律,也僅適用於將軍夫人。
鸞疆緩緩駛入那道天險,兩側崖壁垂懸,直刺天際,一出天險,萬頃平波上蘊著淺淡霧氣。
霧氣隨鸞疆行進漸漸散開,林熠被眼前景象震驚。
水麵寬闊綿延,遠處水天相接,無數漆黑玄鐵戰艦靜靜停駐,列陣望不到邊際,迎候他們。
左翼艦陣的船首雕鑄神獸,嘯然傲立,栩栩如生,正是燭龍艦。
右翼艦陣船身隱隱繪有翻卷雲浪,乃是璽雲艦。而中間主陣則與他們所乘一樣,皆是鸞疆。
“這裡有多少戰船?”林熠問。
載著蕭桓和林熠的船劃過水麵,戰艦陣列中鳴起低沉渾厚的號角聲,回蕩在水麵,船上萬千暗甲士兵喝聲震天,齊整如雷。
“恭迎將軍!”
“鬼軍千艦相迎,還望小侯爺不計前嫌。”蕭桓側頭看著他。
漫天號角沉沉,千軍齊喝回響,林熠心跳有些快,他望著蕭桓笑笑:“自是不介意了。”
夜棠不知他們之間有什麼誤會,對林熠笑道:“江州大營鮮有人來做客,將軍待公子真是不同。”
林熠有些不好意思,擺擺手道:“同為朝中效力,都是自己人。”
鸞疆駛入千艦艦陣中,近看的震撼不亞於方才,經過兩側無數戰船,停靠在船塢中,重錨落定,蕭桓帶林熠上岸。
江州大營整體處於巨大的峽穀之?內,水域中間寬闊,兩側收窄,所有可能的出入口都有布陣,兩岸一側是懸崖峭壁,一側是山巒儘頭的平坦土地,數不儘的軍帳和營房。
蕭桓帶他到主營,大帳內等候著數名副將,見了蕭
桓齊齊一禮。
回到江州大營內,普通將士皆不戴麵具,軍中從沒人見過蕭桓的真麵目,已經習以為常。
可看見他身邊的林熠,倒都有些好奇,蕭桓從不邀客人入大營,今日卻帶了外人來。
林熠見狀知道他手下要彙報軍務,便對蕭桓道:“你先辦事?。”
蕭桓想了想,點點頭,對夜棠說:“帶他去營中逛逛。”
林熠隨夜棠離開,出去前回頭看了一眼,蕭桓一身黑色暗紋將軍袍,戴著麵具,在主帥座上隨意靠著,威勢逼人。
能治理出軍紀如鐵的鬼軍,身為大將軍的蕭桓,想必與之前自己認識的並不同。
夜棠一直沒有摘下麵具,也沒讓林熠摘下,林熠問她,她道:“你我都不是鬼軍的人,跟將軍進來,就不能以真容示人了。”
林熠心下了然,鬼軍與外界在某種程度上是隔絕的。
小船行駛靈活,邊走邊停,夜棠帶林熠認了幾處最?凶險的陣:“尋常人找不到江州大營,誤打誤撞摸到邊兒的,也都死在這些陣中了。”
“姐姐,你把布防都告訴了我,將軍同意嗎?”林熠一邊驚歎於陣法巧妙狠毒,一邊有些哭笑不得。
夜棠心直口快:“將軍不發話,我怎麼敢這麼放肆,你放心,我看將軍把你當自己人,根本不分彼此,這待遇跟將軍夫人是一個級彆的。”
林熠:“……”
估摸著時間,夜棠送林熠回到主帳,蕭桓已打法走了眾人,便朝他招招手。
林熠過去,主帥座位寬大,蕭桓拉著他直接在身旁坐下,帳內沒有彆人,他摘下自己和林熠的麵具,取了一卷圖紙在桌上展開。
“這是大營地圖,你記性好,認一遍必能記住。”
於是仔細給林熠講了大營外幾道水陣,說道:“夜棠帶你看了營內的陣,現在你隻憑自己也可進出,不會?迷路了。”
林熠聽他講陣法聽得有些入迷,抬眼便看見蕭桓那雙近在咫尺的桃花眼,身上清冽香氣包圍著他。
自從到這裡,蕭桓身上幾乎是侵略性的氣勢就難遮掩,這與他的溫柔並不矛盾,反而如深海中不見底的漩渦暗湧,輕易就能令人沉溺其中。
林熠靠的他很近,便愈加迷惑:“將軍,你一個勁兒朝我泄露軍機,有何企圖?”
蕭桓聞言直笑,手指撐著額角,眼尾的痣染上暮色燈火的餘韻:“自是彆有所圖,居心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