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物理意義上的清晨。
翟達看了看表,五點。
手指輕輕敲了敲牆壁,聽見盧薇說道:“我已經醒了。”
翟達揉了揉眼睛:“刷牙洗臉。”
“嗯。”
“那啥,晚一分鐘進來吧,我上個廁所。”
早起第一件事不是尿尿的男人,就隻有一種情況。
他已經到了起夜的年紀了。
排水瀝乾之後,翟達重新打開洗手間的門,盧薇已經在門口了。
剛起床的她穿著短袖短褲,冷白皮和蒙蒙亮的天光很搭,右手端著自己的塑料牙杯。
左手遞出了一根新牙刷。
翟達莫名其妙的接過。
“你的牙刷,毛已經亂了...我就給你買了個新的。”
翟達盯著看了一會兒,是質量比較好的那種,小賣部也得買個七塊八塊的。
爽快的換了新的,重新擠牙膏,順手從盧薇杯子裡抽出她的,也擠了一份。
“以後你牙杯就放在這,上大學前還有好幾個月呢,拿來拿去沒必要。”
盧薇遲疑的點點頭。
兩人就這麼一起對著鏡子,安靜的刷牙。
平日可能因為有於曉麗在,兩人都在刻意規避同時使用衛生間,哪怕是刷牙洗手這樣少兒很宜的事,今日倒是第一次。
一下一下,竟然莫名的進入了同頻。
五點半左右,兩人就已經躡手躡腳的洗漱完畢,留下一張“我和盧薇去晨跑”的字條,背上書包出了門。
日光清冷,似有薄霧,就連空氣都帶著點涼濕。
翟達用霧揉了揉臉,換來了清醒片刻。
然後帶著盧薇,朝著學校的反方向而去。
昨晚既然已經定下了方案,今天就要馬不停蹄的開始執行,雖然報名截止還有三天,但說不得哪個環節被卡住,就得再等一年。
五點多的大街上幾乎沒人,反倒是幾條野狗在自己遛自己,看到二人時還會駐足張望。
直到翟達看見一個巨大的背影,也駐足張望起來。
盧薇見他停了下來,也在身後站定。
“同學?”
翟達點點頭:“嗯。”
範俊偉。
那誇張的體型翟達不會認錯,整個東陽縣都沒幾個重複的,而且對方穿著毛紡中學的校服。
範俊偉正背對著翟達,拿著一把竹枝掃把,快速且熟練的清掃著地麵。
這條路口似乎前一夜有許多夜攤,地麵上散布著大量竹簽、紙杯、包裝袋,瀝青硬路上,還有一灘一灘的油漬。
從垃圾數量來看,他們肯定不用放“我們都在用力的活著”。
範俊偉將垃圾堆到了一邊,然後拎著水桶撒在油漬上,那水帶著少許泡沫,繼續用掃把刷洗。
很認真,很沉默,很熟練。
掃把濺起了塵土和水霧,微微打濕了校服的褲腳,看不出本色的陳舊旅遊鞋上,布滿了細小的泥點。
馬路儘頭,一輛環衛工專屬的三輪車駛來,車後有幾個巨大的環衛垃圾桶在晃動。…。。
蹬車的是一個瘦小的老太太,似乎隻有一米五高,三輪車並不是電動的,所以蹬起來很是吃力。
老太太停車,抽出車鬥中橫放的鐵鍬,將範俊偉聚攏的垃圾鏟上車,而範俊偉則喊著:“奶奶,小心腰。”
而後抱起一米多高的環衛垃圾桶,放在了路邊。
此時,剛好和馬路對麵的翟達對上了視線。
翟達的眼神有些複雜,他終於知道範俊偉身上奇怪的味道是怎麼來的了...又為什麼每天睡不夠。
他本以為範俊偉會不好意思,會惱羞成怒,會假裝不認識。
但範俊偉沒有遲疑,立刻笑著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