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有此發問皆因讀書時,《孝經》和《荀子》中均有‘諍子’的記載,裡麵有記載聖人言:父有爭子,則身不陷於不義。這跟‘父子為檃,子為父檃(矯正)’是一樣的道理。”
“正因為子能糾正父的錯誤,父親就能少犯錯誤,如果互相包庇,問題就會越來越大。互相隱瞞錯誤,如何能叫‘直’呢?聖人學說中提及家國是同構的,家是縮小的國,國是放大的家。”
“聖人為什麼重視孝道?因為在家不能儘孝,為國就不能儘忠,所以聖人才會強調孝道,為的就是治國。前人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也正是基於‘家國同構’說出的,所以,我認為,孝’是治國的其中一個手段。”
“所以把‘父子互隱’讀為‘父子互檃’才更合乎聖人思想。本意是要父子之間相互矯正錯誤,以免一步步走錯。”
“所以真正的孝道,也並非一味的包庇父母,此論據在《諫諍章》中的:‘故當不義,則爭之,從父之令,又焉得為孝乎’?可以窺見,聖人又曾說過‘事父母幾諫’,《孟子》也雲‘阿意曲從,陷親不義’。父母做錯時,及時勸諫也是一種孝順。所以問題中的敬君,隻要及時勸諫,並非違背了‘孝’之道。”
王學洲一個口氣說完,緩緩吐出一口氣。
他沒辦法證明忠和孝哪個更重要,這個論題千百年爭執不休,各抒己見。
他隻能反駁敬君並非違背孝。
謝瞻山一時間竟然被他說愣住了。
頓了下才回答:“你這個觀點,有詭辯之意,互檃之說更是你自己的想法,雖有道理,卻未被證實。雖說孝指的並不是一味的順從父母,可違背父母之意,絕對是罔顧人倫道德之人,無德之人,自然也無忠。”
他這是又把問題拋回來了。
王學洲那個論點是他跳出這個時代,作為一個現代人來思考。
如果當官的都是這種親情為上,父親為兒子遮掩,兒子為父親遮掩,全都置國法不顧,導致官府腐敗的官員,那這個國家還如何長久?
不過他也知道屁股決定腦袋。
位置不同想的也同,就像現在,他和謝瞻山,不就是因為立場不同,所以才觀點不同嗎?
換換位置,說不定大家的抉擇都一樣。
他歎氣道:“臣不以忠聞世,子不以孝顯名,各儘其職,各守其道。治主之臣不敢亂法,則臣臣皆忠,忠不足以聞世。慈父之子不敢為非,則子子皆孝,孝不足以顯名。”
周圍頓時一靜,翻書翻到飛起的聲音也停了下來。
如果將天下治理成太平盛世,每個人都是忠臣,如果父親能教育好自己孩子,所有的孩子都會孝順。
真正的忠誠和孝順不是用來炫耀或博取名聲的……
振聾發聵。
謝瞻山沉吟半晌歎氣,起身拱手:“師言受教了。”
王學洲也起身回禮:“子仁不敢當。”
“剛才的那段辯駁之言,並未真正的回答謝兄的問題,如此算做我們打了平手,那玉牌還請謝兄拿回。”
似乎是沒想到他會這樣說,謝瞻山疑惑詫異之餘,心中有些微感動。
原本以為此人說不定是個見錢眼開的,沒想到倒是他小人之心了。
那玉牌是出生時父親相贈,他從不離身,之前衝動之下押了上去,心中還不知道如何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