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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數日,洛洛刻意避著陰府中的妖魔,能不動手就不動手,儘量不留下任何痕跡。
她沒了靈陣符,隻能等。
活過一百天,等師父來撈人。
她絕不能死在這裡,她已經確定李照夜被人奪舍,她要告訴師父,查明真相,為李照夜報仇。
這個“李照夜”利用顧夢,就是為了解掉身上礙事的心緣契。
洛洛輕撫左手腕間疼痛的魂印。
有它在,她對李照夜的所有思念都有歸處。
她摁下翻湧的心緒,拎起劍,繼續逃亡。
這些日子心神緊繃,一刻也不敢大意、不敢休憩,雙眼稍稍闔上片刻,心頭便會驚跳不止——就怕一睜眼,那個修為高深莫測的鬥篷人已經出現在麵前。
持久的消耗讓洛洛疲憊不堪。
除了防備可怕的敵人,霧中時不時鑽出來的妖魔也給她帶來不小的麻煩。
靈力難以為繼,喘息越來越重,身軀沉如泥。
忽然,她聞見了好重的血腥味。
霧氣之中傳來微弱的金石相擊聲,她側耳傾聽片刻,發現聲音是從不遠處的山洞中傳出。
嗤嗤聲不絕。
這是妖魔扯下皮肉聲音。
洛洛腦海裡閃過念頭——有人,還沒死,正在被妖魔撕咬。
她狀態很差,卻一瞬遲疑也沒有,徑直飛身掠了過去。
金石聲仍在持續,那個人似乎已經被咬得神智不清,有刀不砍妖魔,卻砍石頭。
洛洛跳進洞窟,隻見眼前魔影晃動,血肉飛濺。
五六隻妖魔正在圍咬一個人。
這個人已經站不起來了,坐在岩壁下,放任妖魔撕咬他的左臂、後背以及臀腿,用身體護著右臂,持刀在岩上一下一下刻劃。
洛洛幾劍刺翻了妖魔。
她喘著大氣,望向這個人。
這個人的臉也被啃過,頭破血流,看不清長相。
他快死了,瀕死之際,沒有本能地反抗那些咬食他的妖魔,而是用最後的力氣在岩石上麵留下字跡。
洛洛掃過一眼,字刻得太亂太醜,看不清。
“冤……冤啊……”這個瀕死的人用力蠕動掙紮,衝著洛洛喊,“我,冤……”
洛洛歎一口氣,蹲到他身旁:“你說。”
“天道門,月無垢,殺妻。”他的喉嚨嗬嗬作響,充血的雙眼爆出仇恨的光,“陷害,於我!”
他斷斷續續說了幾句。
大概意思洛洛聽明白了,這個人的師妹被人殺死,死前見過的最後一個人是他。案發現場隻有兩個人的氣息,一個是他,另一個是師妹的夫君月無垢。
月無垢染上血跡是因為他抱著妻子的屍首哭到肝腸寸斷。
所以凶手隻能是眼前這個倒黴鬼。
他被人擊碎金丹,扔進陰府。
“冤、冤啊……”
他瞪大雙眼,死不瞑目。
洛洛歎氣:“我如果能活下來,有機會的話,替你查一查。”
她現在就是個自身難保的泥菩薩。
簡單埋葬了這個人,洛洛實在沒有力氣了。
她就近山坳左右兩側設下陣法,防備妖魔靠近。
做好陣,藏進堪堪擋風容身的凹處時,她幾乎是昏迷著摔了進去。
這一睡,便是數個時辰。
好幾次意識模糊回歸,掙紮著想要醒來,卻敵不過滅頂的疲累。
‘陣法沒有被觸發……應該還好……’
黑甜,溫暖,沉溺。
等到洛洛恢複了一些精力,一個激靈睜開眼時,魂魄險些嚇飛了一半。
她睡過去太久!
這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這麼久了,陣法竟然一次沒有被觸動!
絕不可能。
陰府裡有太多妖魔,怎麼可能在她入睡的幾個時辰內,一隻妖魔也沒有經過這片地方?
既然絕無可能,那就隻有一個解釋。
……敵人,找到她了。
她聽說過斷頭飯,卻未聽說過斷頭覺。
洛洛閉了閉眼,握住劍柄,一步一步走出山坳。
來吧!
那個穿鬥篷的人會是什麼修為呢?元嬰?不止,當是化神。
既然逃不過,那便無所謂——
來吧!痛痛快快一戰便是!
她往外走,漸漸聽到了一些響動。
“嗯?”
山坳之外,她布下的陣法安然無恙。
而在那一處隱秘的陣法之外,妖魔的屍首已經堆成小山。
有一隻妖魔正在大開殺戒。
它背對著她,守在那裡,似乎把這一帶當成了自己的地盤。
其他妖魔一旦進入它的勢力範圍,立刻被殺死。
來一隻殺一隻。殺得渾身浴血。
它拖著利爪緩緩行動時,氣勢冷酷,傲慢,仿佛一個最頂極的獵手。
洛洛:“……”
起猛了,看見妖魔殺妖魔。
更離譜的是,她好像思念成疾,看一隻妖魔都覺得眉清目秀。
……狂如李照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