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榮接過那襖子一摸,才發現這襖子不知道是什麼料子做的,摸起來滑不溜秋。
他一下就把那襖子丟在櫃台上,“這是啥襖子,摸起來和油紙似的能穿嗎?”
“咋不能穿?”掌櫃連忙翻到襖子內側,扯著裡麵縫的標簽,“這衣裳不但保暖,而且還防水,在鎮上賣得可好了呢,就剩下這幾件了。你看看,我這進的還是南北雜貨的真貨,但凡是假的你拿回來,我賠十倍的銀子給你!”
“你剛才說這是哪家的真貨?”
沈文榮一下子把眼睛瞪得銅鈴那麼大,把掌櫃都嚇了一跳。
他見沈文榮不像生氣,這才解釋道:“青州那家南北雜貨,去年冬天多出名啊,沈管事沒聽說嗎?”
沈文榮確實沒聽說,這兩年他寄人籬下,一心想著如何談彆人的歡心,哪裡有工夫注意什麼南北雜貨。
照理說,再次聽到南北雜貨的名字,沈文榮應該氣得暴跳如雷才對。畢竟,他背景離鄉逃債,還差點死在黑煤窯裡,都是拜沈清和她的南北雜貨所賜。
可現在在離青州十萬八千裡的磁州聽到南北雜貨的消息,他隻覺得心裡一陣酸澀。
“沈管事,這襖子你是買不買?”掌櫃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沈文榮扯過衣裳付了銀子,再次出門已經沒了去礦上看看的心情。
微涼的雨水落在臉上,他坐著馬車回到家裡,一個熟悉的身影急匆匆走出來,看到他一愣連忙把他扯到一邊。
“文榮,你不是去礦上了嗎?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沈文博說著話,緊張地朝四周張望。
沈文博當年趁亂當了逃兵,沒法回青州去,就一路跟著難民流浪到磁州。後來乾脆在磁州紮根,娶了磁州城裡秦員外的獨女秦鳳苗,當了秦家的上門女婿。
上門女婿當然不是好當的,加上沈文博沒什麼本事,除了在家裡看孩子,什麼正事都乾不了,就更被人看輕。
妻子秦鳳苗每每在外麵遇到什麼事,就把氣往他身上撒。
他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秦家人同意把沈文榮塞到礦場上做事,沈文榮突然無緣無故從礦上回來,那不是連累他挨罵嗎?
“大哥,你在磁州待了這麼久了,難道就真的沒想過回青州嗎?”沈文榮望著這樣的沈文博,隻覺得心裡一陣悲哀,“從前咱們家雖然沒錢,可你是長子在家裡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到了這裡呢?不但你自己看彆人臉色,就連我這個當弟弟的都跟著受氣!”
“你!我從街上把你帶回來,難道還帶錯了嗎?”沈文博沒好氣,吃青州水,穿青州衣長大,又怎麼可能不想回去,可他是逃兵,被人知道了是要掉腦袋的,“我以為我想在這裡待著嗎?在秦家待著咱們至少還有口飯吃,離了秦家難道跟你在外頭流浪!”
他話音剛落,一個尖利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好哇,姑爺,沈老爺,我們秦家好心好意收留你們。沒想到,你們非但不感念恩情,居然還一心想著怎麼吃裡扒外!”
沈文博回頭一看,就隻一個麵色刻薄的嬤嬤不知何時站在他們身後。這嬤嬤不是彆人,正是秦鳳苗的奶娘,平時沒少找兄弟倆的茬,兩人都被她折騰得夠嗆。
偏偏秦鳳苗還隻信這個奶娘,沈文博的半句話她都不信。
沈文博臉色都白了,“烏嬤嬤,你聽我解釋!”
烏嬤嬤哪裡肯聽沈文博多說,大步朝院裡走去,很快一身水紅色衣裙的秦鳳苗就大步朝沈文博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