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敗宗師!
姚亦隆的眉頭抖了抖。
雖然他受的傷不重,卻也稍稍影響了慣用手的靈活性。但對宗師來說,左手握劍,對付幾個小輩,影響也不大。
本來應該是如此的。
然而想到剛剛那仿佛無可匹敵的一斧,姚亦隆的心忽然顫了一下。
他竟感覺有些後怕。
謝淵能傷到宗師,不是謠言;
甚至不隻是傷到宗師,這一傳言,反而隱蔽了他真實的危險。
身為二變境,他真正掌握了能重傷乃至殺死宗師的能力!
雖然斧頭沉重,招式狂猛,修為差距巨大的情況下根本不易命中,然而配上他那神鬼莫測、宗師難破的身法,危險程度頓時陡增。
剛剛那一下,自己但凡慢上一拍,恐怕現在就得拿出拚命的手段回祖宅治傷,才能保命!
姚亦隆左手緊了緊。
來之前他怎麼也沒想到,對付幾個二變境的年輕人,自己竟然差點陰溝裡翻船。
感受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多年沒有感受過這種體驗的老宗師覺得十分陌生,心中生出又羞又惱的感覺。
而在那感覺之下,還有一絲不能與人明說、甚至自己也不願察覺的懼怕與忌憚。
既是因為剛剛差點翻船,更是對謝淵本身的忌憚。
他現在就有這般手段,若是等他成為氣血三變境呢?豈不是真有可能殺死自己?
而再假以時日,等謝淵也成就宗師,以姚家如今狀況,能有人敵他?
姚亦隆心思電轉,想到這裡,目光深沉,看著倒飛而出的謝淵,膝蓋微動,就欲追上。
他改變了策略。
今天本來想著是將謝淵生擒回去,但現在他準備除非能輕易拿住他直接回府,不然就直接將其斬殺,絕不能留任何後患與機會!
姚亦隆剛剛邁動步子,然而沒想到旁邊忽然斬來一股犀利的清光劍氣,至正至純,威力磅礴,讓他也無法忽視。
他左手揮劍,一擊將那道清光擊散,心思一動,便微微側身,躲過了另一邊打來的羅漢鐵拳。
和金光燦爛的羅漢法身當麵錯過,姚亦隆身軀一晃,繞過兩人,正要騰空,忽然一頓。
謝淵又不見了。
此時的謝淵,又沿著街邊陰影,悄悄繞回戰團不遠處,臉上一片血紅。
他尚在半空中,就將準備好的小還丹吞入了嘴裡,用最快的速度煉化,此時藥力都還沒下去,麵上故有通紅的血色。
宗師一擊雖然慘痛,但他早有預料,先有大力金剛丸增強自身力量與防禦、後又提前準備了小還丹壓製傷勢,此時瞬間恢複了八成戰力。
趁著慧覺和張均一阻攔姚亦隆片刻的時間,謝淵又隱入天機難察之處,仿佛從場間消失。
他的天隱術本就到了宗師也難覓蹤跡的層次,姚亦隆隻要稍微分心一點,沒有一直鎖住謝淵氣機,那就又要重新搜尋。…。。
而謝淵靜靜站在月光照耀不到的陰影之中,手提巨斧,微微側頭,用餘光望著姚亦隆的身影,防止宗師的感知覺察到什麼。
姚亦隆掃過一圈,又沒看到謝淵的身影,心中頓時有些焦躁。
這個家夥,不會逃跑了吧?
姚亦隆心中沉重,他已經切身體會了謝淵到底有多麼危險。
本來以為隻是雲州偏遠之地的無知狂徒,稍加注意就能消滅,不值一提;沒成想接觸之後,發現這分明是一個天大的麻煩!
場上還有般若寺最年輕的菩提院高僧、玄真宗掌教的關門弟子,然而便是這兩人的威脅,也不如謝淵給自己的大。
姚亦隆成就宗師多年,上一次感受到這樣的威脅,恐怕幾個小輩都還沒出生……
如果被這樣潛力無限的敵人逃跑,那本已風雨飄搖的姚家真要寢食難安。
姚亦隆長劍一轉,打退又攻上來的慧覺和張均一,差點讓道士握不住劍,而慧覺更是倒飛而回,轟隆一聲撞塌旁邊的圍牆。
他力道已經不自覺的加重了幾分,心中極度不耐,厲聲道:
“兩位,我敬你們背後宗門師長三分,你們卻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識好歹,我今日就是替你們師長教教晚輩,料想他們也不會多說什麼!”
慧覺咳了兩聲,從廢墟中爬了起來,羅漢法相金燦燦的,讓人難以逼視。
他單手豎掌,朗聲大笑道:
“阿彌陀佛!姚老頭,這話等本座師父智靈來了,你若當麵跟他說,我就算你是條好漢。”
張均一將劍挽了個劍花,冷笑道:
“和尚說得對,你既然有意見想請家長,回去我就讓老道來金陵找你。”
姚亦隆眼皮一跳,沒想到兩個小輩根本不吃他這一套,背靠大宗師,真是比什麼都狂。
往常隻有姚家仗勢欺人的,沒想到今天被更大的勢欺負到頭上,還是兩個年輕人,他卻沒奈何,這感覺真不是滋味。
他隻得沉著臉道:
“天下不是隻有你們二宗有大宗師,八大世家同氣連枝,琅琊與清河亦有高人能與二位尊師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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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覺嗬嗬一笑:
“同氣連枝?這話你自己信嗎?躺著的那個對你們好像就沒怎麼給你們好臉色,他家還隻有一個風燭殘年的飛龍榜宗師而已。”
姚亦隆聽得麵色深沉,不置可否。
他本意是讓兩個小輩不要再插手。若是普通的二變境,就算背景廣大,他無視即可;偏偏這兩人的攻擊他還不能完全忽視,雖然不說多大威脅,但乾擾他卻足夠了。
打又打不得,不管又不行,謝淵這廝哪找來的擋箭牌,煩死個人!
姚亦隆臉色黑得很,目光在場中遊弋,不放過每一絲波動,生怕謝淵逃跑了。
慧覺和張均一又衝上來,姚亦隆頭都不回,長劍輕揮,劍氣掃過,便將兩名年輕人又擊退。…。。
然而慧覺退去後,似乎有一絲金光拖得慢些,就像他金鐘罩的焰尾,獨獨伸出來一截。
姚亦隆初時沒有注意,等回過頭來看到這一絲金光時,發現裡麵藏著一個幽暗的人影,散發著幽光的大斧已經舉起。
!
他瞳孔一縮,往後飄退的同時長劍一點,正正好點在斧刃黑光之上。
看似輕飄飄的一點蘊藏著千鈞力道,謝淵隻感覺斧頭幾乎都要被他壓到地心。他暴喝一聲,渾身肌肉隆起、血氣狂湧,已經蓄力的橫掃千軍還是在最後時刻悍然斬出!
姚亦隆的佩劍瞬間被折到極彎,仿佛下一刻就要斷折,讓他正在飄退的身形仿佛被狂風吹拂,直接往旁邊的屋子撞去。
謝淵亦承受了這股劍勁,虎口瞬間崩碎流血,手臂都微微發抖。不過看著姚亦隆撞入民居院裡,轟隆一聲不見蹤影,他眼中光芒一閃,和慧覺和張均一兩人使了個眼色,然後再度隱去身形。
兩人看著民居裡煙塵四起,老宗師摔在其中一時不見,都微微默然。
謝淵的意思他們讀明白了,繼續給他創造機會,讓他拿那把大斧頭抽冷子去砍。
慧覺是體會過的,知道那斧招的威力無窮,但張均一卻是神色驚詫莫名,不知道謝淵這到底什麼招式,竟然偷襲宗師屢次得手!
按他所想,兩人創造機會,謝淵趁機逃跑就得了,沒想到他似乎不願輕易放棄,還想著帶走那個錢先生呢?
麵對宗師都這麼勇,一向很莽的張均一也覺得謝淵有些太莽了。
煙塵之中,姚亦隆衝天而起,臉色黑得幾欲滴水。
謝淵的偷襲神鬼難測,但宗師畢竟是宗師,不會任斧頭隨便砍在身上。
但倉促之下,那一斧的勁氣,姚亦隆還是吃滿了,本來就在飄退之時,更直接被轟飛出去。
雖然這一下他沒受什麼傷,但侮辱性極強。便是同境交手,被打飛這麼狼狽也是少有的,更何況是一個二變境的年輕武者,說出去不隻是他,恐怕整個姚家都要被稱作笑談。
要不是這一僧一道都動不得,姚亦隆都生出滅口的念頭……特彆是看那金燦燦的大和尚臉上還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心頭更是一悶。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姚亦隆甚至不知道再糾纏下去還要出什麼洋相。
他高高立在空中,隨手將兩人打來的勁氣擊散,目光籠罩周圍數十丈範圍,專程看向那些月光不見、模糊不清的地帶。
突然,姚亦隆眼神一閃,朝著一個牆角猛然揮劍,一道劍氣射出,頓時將那處轟出一個大坑。
見並沒有動靜傳來,他冷哼一聲,又轉向另外一處似是而非的屋簷之下,隨手一劍,又是一道劍氣將那房屋轟出一個大坑。
然而兩劍都不是謝淵所在位置,姚亦隆半蒙半猜,隻是嘗試。…。。
見兩劍落空,他並不氣餒,謝淵肯定藏在附近,這個小子心大,竟然沒想著跑。
那就不要跑了!
姚亦隆揮劍不停,道道劍氣轉往周圍隱蔽處招呼,隻要他覺得可能是謝淵藏匿之地,都先來上一道劍氣。
刹那之間,周圍民房就破了好幾棟,裡麵隱隱傳來驚呼乃至哀嚎!
慧覺和張均一均是眉頭倒豎,張均一暴喝道:
“賊老狗,你好膽!”
他一劍斬出,然而隔著天上地下的距離,對姚亦隆幾乎沒有了威脅。
老宗師隨手一擊打散張均一的劍氣,淡淡道:
“你們不束手就擒,連累了我金陵百姓,不知背後師長可會責怪?”
慧覺眼中金光大作,前所未有的怒喝道:
“阿彌陀佛!姚亦隆,你這是什麼歪理!身為金陵世家,你不庇佑百姓,反倒賊喊捉賊!”
姚亦隆嗬嗬笑道:
“若不是你們搗亂,豈會有這一出?正因為身在金陵,必須儘早抓到謝淵這個朝廷的通緝犯,免得他繼續作惡,方是庇佑百姓的正理。至於抓捕過程中的損傷,自然是你們阻攔引起!”
兩人都是又驚又怒,然而姚亦隆徹底展現了宗師威能,凝立半空,兩人阻攔不得,隻得四處阻擋劍氣肆虐,損壞民居。
然而補得東牆,便漏了西牆,姚亦隆高居空中,劍氣四射,他們哪裡擋的過來?隻是片刻,半條街幾乎都成了廢墟。
兩人驚怒交集,心中亦是深沉,知道姚亦隆動了真格。就算他占著歪理,姚家又掌控金陵,但善後也是一樁大麻煩。但哪怕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他也鐵了心要找出謝淵,絕不放他離開,其中決心一眼可知。
隻是說來荒唐,身為金陵實際上的主人
,姚家人四處破壞,兩個小輩卻到處救火,反倒像被以這裡的百姓作人質威脅一般。
姚亦隆在空中劍氣縱橫,目光冷淡的四處巡視。雖然有些劍氣被下麵兩人接下,但隻是一擊確認謝淵不在之後,他也不會再去破壞。
他不是為了傷害百姓,卻也不太在乎。對他來說,這都並不重要。
在高高在上的世家眼裡,百姓便和牛羊一樣,雖然有價值,但現在的價值顯然不比找出謝淵更大。
牛羊莊稼這種資產,割了一茬還有一茬;而謝淵這樣的威脅,若不按死在微末之時,以後可能會影響他們收割莊稼。
世家也不過是農戶,隻不過是以天下為田,種的東西便是黎民百姓而已。
姚亦隆目光電閃,幾乎將街區都犁過一遍,卻沒見動靜。
他心中幾乎都產生了懷疑,謝淵是不是已經走了?
但他麵色深沉,不動聲色,繼續轉向另一個方向,手中劍氣又開始揮擊。
正當他又開始破壞之時,姚亦隆眼角餘光一閃,似乎捕捉到一道影子。
他霍然轉頭,看到謝淵從一處房頂高高躍起,騰空而來,雙手將斧頭舉過頭頂。…。。
謝淵背後是一輪缺了一角的銀月,大斧鋒刃上映照著冷白的月光,仿佛從天而降,朝著姚亦隆斬去。
姚亦隆瞳孔一縮,嘴角卻輕輕勾起,帶著喜意大笑道:
“終究是沉不住氣了!”
這等距離,提前讓他察覺,謝淵的斧技威力再大,也奈何不得他!
謝淵雙目圓睜,暴喝道:
“老賊住手!”
他這一斧對空中的姚亦隆傷害有限,然而看著他四處破壞,無辜民眾哀嚎,謝淵如何坐視?
“蚍蜉撼樹!”
姚亦隆冷笑一聲,長劍如毒蛇般點出,後發先至,瞬間擊向謝淵肋下!
謝淵隻感覺時間都慢了一分,仿佛看清了姚亦隆向下的嘴角、眼角的深紋;
地上慧覺眼中金光大作,似乎正在慢慢睜大,而張均一也臉現焦急,伸手掏向懷裡。
還有旁邊民居,百姓大叫哀嚎,嬰兒啼哭不休,呼救之聲不絕於耳……
一切纖毫畢現,謝淵仿佛刹那間將周圍環境全部納入心間,一陣風吹過,他似乎都感覺到了空氣的細微起伏,他仿佛也成了周圍的一部分。
謝淵突然走神,想起了來金陵的船上,自己和波濤合而為一,似乎也有類似感覺。他順其自然,就像融入了天地。
而這天地之中,最顯眼的便是那一把刺來的劍。
即使在放慢的時間中,這把劍也如此迅速,來勢如此犀利。
但謝淵心中一動,完全覺察出劍鋒的軌跡,仿佛看清上麵的勁氣流淌,何處強何處弱,一眼清晰可見。
宗師的劍招的確不凡,幾乎沒有什麼缺陷。
但他終歸不是圓滿無缺,仍然有跡可循。
謝淵感覺自己的劍心仿佛和奇妙的感悟融為一體,這一瞬間連宗師的劍招也看得清清楚楚,於是手上福至心靈般微微一轉,將斧刃從側麵磕向那把長劍。
時間重新回歸正常,長劍電閃,謝淵的斧頭卻不快不慢的剛好擊在劍刃中間處。
叮的一聲,姚亦隆的必殺一劍陡然被蕩開。
他感覺長劍上傳來一股沛然大力,仿佛初練武時拿不住劍,差點脫手!
姚亦隆大驚失色,這一劍灌注他大半功力,怎會被區區氣血二變境的的斧頭蕩開?
然而來不及細想,那一道帶著幽光的斧刃,趁著他胸口空門大開,已經到了麵前。
姚亦隆臉色凝重,神色變幻間,突然長吐一口氣。
他麵前的空氣陡然變得厚重,謝淵感覺仿佛斬到了厚厚的氣盾,仿佛當初斬殺鄧萬時,近身砍到那護體血氣之上。
這是最後一道防護,隻要砍破這一層,眼前宗師就是坦誠相見!
謝淵再喝一聲,手上加力,全身血氣都灌注到手中的大斧上,緩慢而艱難的斬開姚亦隆的護身勁氣,終於到了他的胸膛。
一聲悶響,姚亦隆的華袍被斬開,露出裡麵的金絲軟甲,將強弩之末的斧頭擋下。…。。
姚亦隆臉色微白,重重哼了一聲,一掌拍出,瞬間將謝淵擊到地麵,砸入深坑之中。
他長劍一挽,剛剛凝聚全身的勁氣溢散出去,又砸塌腳下民居;
而後姚亦隆身體一縮,就要追上了結謝淵,卻聽到下麵傳來一道清朗的怒聲:
“他媽的,我忍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