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手段都沒有了,什麼空城計什麼計策也不再有用。
修為的巨大差距下,謝淵不再有任何掙紮求存的空間。
但他還是提起了劍。
將鋒利的長劍變成了一把巨斧,謝淵雙手將其握住,瘋狂的在斧刃上凝聚出了幽深的黑光。
他眼中滿是決絕,就算斧刃的幽光相比天上的血劍微不足道,就像星星在月亮麵前發不出光,但他依然要揮出這最後一斧。
至少這裡自己來過。
謝淵一聲怒吼,猛地將斧頭劈出,前所未有的巨大黑芒斬向凝立夜空的秋風樓主。
秋風樓主看到這一道斧芒,眼神一閃,早已沒了情緒的臉上現出一絲驚訝。
但他隻是淡淡評價:
“真是徒勞。”
他的雙手穩定而有力,徑自斬下了這一道血刃。
天地仿佛都被染上了紅色,耀眼的血光輕而易舉的湮滅了謝淵的斧芒。
看著那似乎能斬破天地的血芒,謝淵劍心警兆大作,卻給不出任何解決的辦法。
無了……
不知道能不能回到那個世界?
時間都過得緩慢,謝淵甚至還有心情幻想。
血芒臨身,麵前的一切漸漸被扭曲,眼前是一片耀眼的光芒。
他隻感覺周身都扭曲開來,似乎知覺也產生變化,腦裡一暈,除了無窮無儘的白光,什麼也看不見了。
隻是閉上眼前,秋風樓主那張模糊不清的臉上似乎有了表情變化。
謝淵來不及想那代表著什麼,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秋風樓主將劍垂下,看著地上那一道如同裂穀的巨大劍痕,眉頭微微皺起。
發生什麼事了?
死了?好像沒有……那白光是什麼東西?
他衝到下麵去細細探查,發現沒有謝淵的任何蹤跡。
就算自己一劍將其斬為血泥,地麵總該有些痕跡。
倒是空氣中似乎有些玄妙的氣息若隱若現,但還沒等他辨認出來,就已經消散不見。
怎麼可能憑空不見?
中年男子皺起眉頭,心中驚疑不定。
此世哪有如此功法?除非……止空山?或者說……
他驟然想起了什麼,身形化為一道流光,往金陵的方向遁去。
隻是在離開的途中,秋風樓主心裡有些沉凝。
如果這樣都沒有殺掉謝淵,那下一次,還有機會麼?
……
謝淵眼睛緊緊閉著,忽然恢複了意識。
他感覺腦中是一片暈眩,如同被人倒提著連續抖了一個時辰,然後又被轉了三百六十個大圈,再從山巔丟下,享受著無儘失重的感覺,腦子裡都是一團漿糊。…。。
“沒死?”
好不容易擠出一個念頭,謝淵仿佛散亂無形的思緒有了錨點,終於想起什麼。
自己麵對秋風樓主斬破天地的絕招,竟然沒死?
他頓時有些驚異。
我的硬功硬到這等程度了?
謝淵哼了一聲,漸漸清醒過來,然後感覺自己似乎不是完全躺在地麵。
腦後的觸感溫潤綿軟,軟乎乎的,似乎還有一股幽香。
一股有些熟悉的幽香。
嗯?
謝淵瞬間睜開眼睛,看到一張白皙到近乎透明的絕美臉龐,正低頭看著自己。
“醒了?”
清冷的聲音淡淡道。
“慕姑娘?”
謝淵又驚又喜的聲音響起,瞬間想要坐起來。
但他的反應極快,抑製住了這個念頭。
餘光瞟了一下,周圍似乎是一間密室,四處沒有窗戶,隻在旁邊架著幾根明燭。
旁邊地上插了許多小旗,旗上刻著奇奇怪怪的玄奧符文,而地麵上似乎也畫著不少線條,間或有寶石礦物堆積其中,隻是現在都失去了光澤。
慕朝雲清雅的臉頰上似乎浮現了一絲笑意,但很快就按了下去。她隻是矜持的道:
“既然醒了,還不起來做什麼?”
謝淵老神在在的道:
“我受了重傷,暫時起不來。”
慕朝雲沉默了一下,淡淡道:
“你受沒受重傷我清楚得很。”
謝淵嗬嗬一笑:
“那你怎麼不直接把我放下?”
慕朝雲愣了一下,麵皮一熱,眼睛稍微往旁邊瞥去:
“這法陣還不純熟,我怕你磕到腦袋。”
“我又沒受傷,這個修為,還有金鐘罩,還能磕……嗬嗬,你說的是。”
謝淵看著慕朝雲麵色泛紅,似乎有些羞惱,明智的住了嘴。
他用了很大的決心,從腦後的膝枕上抬起頭來,盤坐到一旁。
認真的看著一身白衣、跪坐於地的優雅女子,謝淵歎口氣道:
“慕姑娘,好久不見,你清減了許多。”
慕朝雲依然美得不似人間應有,清冷的氣質如同月宮仙子謫塵。隻是她的臉頰又消瘦了些許,而本來就白得發光的皮膚現在看起來更顯得透明,讓謝淵心中有些觸動。
算起來,都一年多沒有見了,這期間她看起來有些辛苦。
慕朝雲搖了搖頭:
<b
r>????“你的變化也不小。”
她指的不隻是實力。
這一年多來,謝淵的實力誠然有了巨大的進步,從外練直接到了氣血二變境,各項功法能力更是長足進步,戰力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和慕朝雲當初碰到的那個剛剛起步的少年相比,現在的謝淵已經是可以獨當一麵的年輕強者,甚至條件許可時能和宗師糾纏一二。
但除了實力之外,謝淵的心態也有了層層變化。
從上雲山之前的獨善其身,到被劍宗感染,漸漸有了俠者之心;而江南之行、幻境練心,還有在金河寺的困惑,更讓他對自身的武者之路有了許多思考,其中亦不乏進階宗師所需的天地感悟之道。…。。
一年多看似不長,但說起現在的謝淵,和那時的自己判若兩人也不為過。
兩人相顧半晌,突然有些無言。
許久未見,兩人都有了很多變化,相處起來還能是以前的模樣嗎?
謝淵吸了口氣,又看了眼周圍的陣法,眼神炯炯道:
“慕姑娘,你救了我的命。怎麼做到的?”
慕朝雲理了理頭發,慢慢道:
“這是我從古籍中翻到的陣法,可助人穿梭。”
“傳送法陣?”
謝淵瞪大了眼睛,真有這種東西?
慕朝雲聽了這個名字,想了想,道:
“這名字倒是通俗易懂。不過更應該說是奇門之術中的遁術一脈。上古時期不算罕見,但現在已經失傳了。我也是在家中的古籍中學到,以前家裡都沒人成功過,倒讓我最近試了出來。”
她說到秘術奇聞,似乎多了幾分談興,臉上也多了幾分光彩。
謝淵看著慕朝雲似乎臉上發光的模樣,感覺都暈了暈,不由自主的拍起馬屁:
“慕姑娘果然厲害!不愧是慕家第一天才。這等秘法,恐怕其他家都沒有吧?”
慕朝雲矜持的點了點頭:
“般若寺多半沒有,玄真宗或許有法門,但現在大概也失傳。倒是止空山說不準。”
止空山是四派之一,亦是天下最隱秘神奇的門派。若論神秘莫測,傳承上古,連般若寺和玄真宗都比不上他們。
止空山精研各式天機卜算、奇門遁術、上古秘傳,門人雖然不常在外界行走,但每一個都神秘而強大。
和北都山慕家有些像,隻不過一個是宗門一個是家族。
謝淵頷首,繼續道:
“那說不準慕姑娘就是世上唯一掌握此秘法之人了!”
慕朝雲斜了他一眼,淡淡道:
“什麼時候變得這般油嘴滑舌的,倒會討姑娘歡心。”
“我不一直這樣。”
謝淵感覺這話有些若有若無的意味,連忙扯開話題:
“所以慕姑娘,你把我弄到哪來了?”
“金光寺。”
慕朝雲淡淡道。
謝淵聽了,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啊?”
慕朝雲解釋道:
“我這陣法還沒大成,太遠了救不得你,所以在這邊來了。遍覽周圍,也隻有金河寺有這等寬大密室,材料也多,適合設這陣法。”
謝淵心中感覺有些奇異,看了眼這個陣法,喃喃道:
“這陣法提前就有?”
“你第一次離開金光寺後,我便來這鋪設陣法了。”
謝淵不知是何心情:
“怎麼你也覺得我會回來?”
“那秋風樓主都猜得到,我如何不知道?更何況我還算得到。”
慕朝雲靜靜道。
她說得理所應當,似乎了解謝淵是一件極其正常的事情。
謝淵也不知作何感想,苦笑一聲。
原來之前大家已經擦肩而過?…。。
他旋即反應過來:
“慕姑娘,你一直知道我的行蹤?”
“你到江南來我便知道了,彆忘了這個。”
慕朝雲手一抬,一朵黑白雙色的幽暗蓮花靜靜浮現,上缺兩瓣、下底八卦,正是八卦蓮。
謝淵手臂一熱,兩瓣花瓣浮現,回歸了八卦蓮之上。八卦蓮幽光一閃,頓時恢複完整,靜靜旋轉,散發幽光。
慕朝雲手一動,蓮花飄到謝淵麵前:
“拿去吧,這幾天先借給你。”
謝淵心中一熱,感覺一切都和以前一樣。
他感激的看著慕朝雲:
“原來慕姑娘一直都在幫我……我也是有宗師靠山的人了!”
慕朝雲忍不住輕輕白了他一眼,讓謝淵又是一呆。
“你道金陵姚氏真如此脆弱麼?這麼莽撞,真是讓人不知如何說去。”
若沒她暗中出手幾次,也許謝淵早就被抓住了。
慕朝雲手在謝淵麵前一揮,謝淵忽覺身上似乎變得乾燥了一些,不由呼出一團水汽。
水汽在麵前凝成藍色的水球,靜靜不動,隨後被慕朝雲素手一拍,直接消散。
“這是……玄水?”
謝淵有些疑惑,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慕朝雲點點頭:
“進入湖中之湖,自會被玄水拓印,而姚家可以據此尋人、乃至掌握他人。如同在水中行走,哪怕天隱術也有痕跡,天隱術並不是萬能的。”
她語氣中隱隱有告誡,謝淵誠心聽了進去,然後道:
“可是姚家敢這樣對付其他家的年輕天才麼?”
慕朝雲斜了他一眼:
“其他家自有長輩幫忙,這點雕蟲小技也不算什麼。隻有你毛毛躁躁,也不回雲山劍宗,自己帶著玄水亂跑。好在你還算機靈,行蹤難測,硬是在江南跟世家兜圈子也沒讓人抓住。”
“原來如此,不愧是我啊!”
謝淵嬉笑道。
慕朝雲忍不住嗬斥:
“勿要嬉皮笑臉!我在正經與你說。”
“是,師傅!”
謝淵正色道。
慕朝雲淡淡的柳眉一豎,提高聲音道:
“不要叫我師傅!”
“好的師傅!”
謝淵一臉正經。
慕朝雲大大的眼睛瞪著他,謝淵莊重的看著慕朝雲,兩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會兒,忽而齊齊一笑。
好多東西變了,好多東西不變。
謝淵笑得暢快,可看著慕朝雲罕見的抿嘴微笑,像是冰山雪蓮終究開放,看得不由呆住了。
慕朝雲見他這般模樣,笑容微收,板起臉來:
“總之,不要小瞧了姚家。他們雖然的確虛弱,但不至於像看起來那般模樣。嗯,想必你這次是大有體會。”
謝淵點點頭,認真道:
“受教了。”
麵對秋風樓主的那破滅一劍,謝淵是真的以為自己死了。事實上若不是慕朝雲救了自己,他已經一命嗚呼。
謝淵莊重的一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