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春雨樓打探不方便,我輾轉許多地方,最後選定了這秋風樓。”
謝淵見慕朝雲說得平淡,可是才見識過秋風樓主強大的他自然知道這個地方不是那麼輕而易舉就可以混進來的,更何況春三娘是起於微末的宗師刺客,恐怕一般人沒那麼容易解決。
但慕朝雲先是隔空斷絕了止空山棄徒的卜算,然後又顯出了這份實力,看來這一年多來她的進步也不小,從強行突破的新晉宗師,成長為了一名有萬般手段的真正強者。
謝淵緩緩點頭,然後問道:
“那接下來?”
“我之前說,有一個辦法,可以進到見真湖裡去。”
慕朝雲慢慢道,當先往那密室中行去:
“跟我來。對了,記得用天隱術。”
謝淵依言而行,身軀化為了幽影,跟在慕朝雲身後。
慕朝雲忍不住往後瞥了一眼,心中有些驚訝。
若不是她自己也會天隱術,而且還有和八卦蓮的聯係,幾乎都察覺不到謝淵的蹤跡了……這般天隱術的進步,幾乎比她日夜拿著八卦蓮修行都進步得快,令人驚異。
謝淵跟著慕朝雲身後,感覺順著狹窄的樓梯從房間內走到了地下。…。。
“這簪花樓背後的東家就是姚家的人,不過外麵的那些妓子倒都是不知情的。這裡隻是春三娘控製的一個秋風樓據點,甚少有人知道。”
慕朝雲一邊往下走著,一邊解釋了一番,然後突然橫向進了一個地道。
謝淵趕忙跟上,幽暗的地道內隻有慕朝雲手中的火折子,地道內似
乎比上麵還要安靜,兩人的呼吸聲都互相可聞。
看著前麵在逼仄地道裡躬身前行的慕朝雲,窈窕的身姿若隱若現,謝淵不知怎麼又有些心猿意馬,暗道:
“當初在鏢局裡終日朝夕相處,洗澡水都是我給她打的,也沒見現在這麼多鬼心思。難道真是太久不見,小彆勝新婚?”
謝淵隱隱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思有些矛盾,吸了口氣,收斂住心神,跟著慕朝雲慢慢向上,看到了前麵的亮光。
亮光是從一個枯井透下來的,地道連接到枯井的側壁,從上麵的角度完全看不見。
慕朝雲側臉過來,點了點頭,示意從這上去,然後腳步輕輕一點,就優雅的從井口出去。
謝淵感覺這裡已經離簪花樓行了一段距離,不由有些好奇的跟著出了井,往四周一看。
這裡是一座民居的後院,這座民居看起來普普通通,和周圍的排排民房差不多。
秦淮河的喧嘩和潮濕從遠處傳來,這裡隱隱可以看見沿岸的高樓一角,約摸隔了一個坊市那麼遠,旁人決計想不到地下有一條暗道鏈接彼此。
不過相傳金陵地下不止當年作為帝都時打造的暗道,還有龐大地宮,上古遺跡,隻是沒有出世,向來也沒人見過,也許隻有姚家有其中的確切信息。
慕朝雲假扮的春三娘此時就站在後院正中,看著麵前一個身穿灰衣的男子。
謝淵在旁邊靜立,那男子分毫沒有發現這裡還有一個人,對著慕朝雲恭敬的行禮:
“幽雁見過春大人!”
慕朝雲點了點頭,聲線變得淡漠:
“知道我叫你過來,所為何事麼?”
代號為幽雁的秋風樓刺客搖了搖頭,靜靜的等待慕朝雲的解釋。
慕朝雲看著他,緩緩道:
“那個機會,你想要競爭,哪怕你姓姚,希望也很渺茫。”
幽雁點了點頭:
“春大人說得是,屬下的技藝還差了許多。”
他是秋風樓的金牌刺客,聽起來似乎是不錯的水平。
但金牌刺客之上,還有人階、地階,以及天階。
隻有入了階的刺客,才能算秋風樓真正的精英。
慕朝雲乾脆直接道:
“我可以幫你。”
幽雁的眼睛亮了亮,但麵上並沒有更多的表情,而是拱手道:
“謝大人厚愛!隻是……不知大人為何選中我?”
他本身不是春三娘的直係下屬,由於他出身姚家旁支,倒一直跟秋風樓主走得近些,雖然秋風樓主並沒有用心栽培這在他眼中連廢物都算不上的旁支出身的無名小卒。…。。
慕朝雲看著他,緩緩說道:
“我覺得你有潛力,你在樓主手下,有些埋沒了。”
幽雁的神情動了動,並沒有喜悅,而是謹慎道:
“屬下對幾位大人都是十分忠誠。”
慕朝雲笑了笑,嘴角的美人痣綻放出幾許嫵媚:
“忠誠是很好的品質,但越好的品質,越需要挑選對象。你雖然姓姚,但樓主連他們主家許多人都看不上,更從來不把你們的旁支放在眼裡。他可曾單獨指導過你?”
幽雁低下頭,沒有答話。
謝淵看了慕朝雲一眼,有些疑惑。
慕朝雲的演技倒真是不談了,越漂亮的女人就越會騙人……但作為副樓主,這樣直勾勾的策反一個姚家分支的人去反主家出身的樓主,恐怕難以成功吧?
慕朝雲和謝淵對視一眼,抿了抿嘴,然後繼續道:
“而且,姚家的那個小天才最近又到了樓裡,恐怕樓主更不會有心思放在爾等身上。”
幽雁拱了拱手:
“大人說的是,還請容屬下回去三思。”
慕朝雲微微一笑:
“你不用著急拒絕,我沒有讓你背叛樓主、背叛秋風樓的意思。隻是,我最近有事要做,手下有些缺人,看你是個可造之材,便生出培養的心思。我先助你去爭那個名額,成了之後,你幫我做兩件事,這便了結。如果事情違背了秋風樓、違背了樓主的利益,你自己拒絕就是。”
幽雁終於聽得怦然心動,這番條件可謂是十分有誠意。
雖然如此巨大的好處、巨大的寬宥條件,意味著後麵的事情肯定難度極大。
但他這秋風樓裡的發展已經到頂,修為也有些凝滯,若無際遇,恐怕終生的成就便到這裡了。
而現下身為宗師的春大人拋出了橄欖枝,便是他改變自身命運的機會。
相比後麵可能的困難,麵前明顯的際遇更讓他怦然心動。
當能看到眼下好處之時,人往往就不會管潛在的風險了。
幽雁糾結了片刻,想到這一飛衝天的機會,要是錯過怕不是後悔一輩子,當即拱手沉聲道:
“願為大人效犬馬之勞!”
“很好。”
慕朝雲露出讚許,然後道:
“你現在就把自己的功法演練一遍。”
“啊?大人的意思是……?”
幽雁有些詫異。
慕朝雲點點頭:
“我現在就看看你的問題,給你指點,你回去好生修煉,好去贏得這次機會。”
幽雁精神一振,連忙抱拳鞠躬,大聲應道:
“是!”
說罷,他直接拉開架勢,將自己的看家本領用了出來。
謝淵正不解其意,就聽到一道細若蚊吟的清雅聲音傳來:
“好好看,好好學。”
謝淵回頭瞧去,見慕朝雲神色不動,心中若有所思。
他細細的看著幽雁的動作,發現這一套短劍劍法,應該就是秋風樓的精華本領。…。。
這劍法動作簡潔到了極致,每一招每一式都力求精煉,卻能在瞬息之間爆發出極大的威力,方寸之間顯出極為高深的功夫。
“秋風樓主的劍法似乎也是這一套。從氣血蛻變境直到宗師,不同境界有不同的威力,是一套潛力十足的刺殺劍法。”
謝淵微微點頭,仔細看去。
這劍法就沒有多餘的動作,招式都是千錘百煉,論快、論狠、論爆發力,在他見過的劍法裡可稱數一數二。
缺點也有,就是變化少了些,但刺客本不需要太多變化,這套劍法就是最適宜的。
幽雁因為慕朝雲要指點,刻意將每一招都使得極為到位,清楚明了,讓謝淵這等劍法造詣之人一看便明了其中關竅,兩遍之後,就心有所悟。
【秋風落葉劍:(1/100)】
“唔……到還是第一次看明白一套功夫。”
謝淵眸光一閃,連連點頭。
這劍法沒有雲龍九式的品級高,但若是運用天隱術要施展偷襲之時,這套劍法卻比雲龍九式更適合了,出手幾乎可以讓人沒有反應,非常契合他的風格。
他對著慕朝雲緩緩頷首,示意自己已經看明白了,讓慕朝雲微微一愣。
這麼快?
她忍不住用眼神和謝淵確認了一下,得他點頭回應之後,秀眉忍不住輕輕一挑。
不愧是他,八卦蓮都能隨意參悟,這悟性真是絕了。
慕朝雲看著幽雁,擺了擺手:
“換一套。”
幽雁愣了一下,感覺自己的問題還沒暴露完全,春大人也沒見指導兩句,怎麼就換了?
不過宗師有令,他隻得遵守,正要施展拳腳,就聽慕朝雲說道:
“你們姚家的金河功,你會的吧。”
幽雁遲疑了一下,說道:
“春大人,屬下會的,但隻會小金河功。”
“料大金河功也不會教給爾等旁支。演練一番。”
慕朝雲命令道。
幽雁心下有些困惑,這內家功夫,有什麼好看頭?
但既然慕朝雲要看,說不得是從根基上指導自己。
幽雁就耐心的擺出樁架,激發內息,渾身有磅礴的勁氣如同大河,一浪接一浪的湧出。
慕朝雲這時多出聲指點幾句運氣訣竅、行氣方略,宗師之見,如何高妙?
幽雁感覺大有所得,頓時精神一振,拋下疑慮,又將小金河功一層層的演練過來,內息走動、呼吸之法,皆細細請教。
【小金河功:(1/100)】
謝淵默然,用看的將功夫學會不是第一次了,但把內功都看明白,還是頭一遭。
見幽雁一幅得逢明主、精神百倍的模樣,誠心誠意的將所有功夫展示而出,謝淵隻得感歎慕朝雲套路深。
畢竟在幽雁看來,自己這些功夫,春三娘都是大師,也隻有姚家的幾門獨門功法她不會——但以他地位能學到的,春三娘也看不上眼。…。。
等將自身功法展示過了,慕朝雲見他再也問不出什麼東西,便出聲問道:
“都看明白了嗎?”
幽雁愣了一下,正不解其意,便聽到身後傳來聲音。
“看明白了。”
“還記得幾分?”
“全忘了!”
謝淵見慕朝雲疑惑的眼神望來,訕笑一下:
“都記得,八九分。”
幽雁麵色陡變,忽然發現春大人的聲音也跟剛剛不一樣,清冷中有一絲沙啞,如同朦朧月光裡的山泉。
“你不是春三娘!你是誰!”
幽雁大叫道,拔出短劍,然而眼前一花,隻看到慕朝雲踏前一步,然後他就倒地氣絕。
慕朝雲收回了手,指著地上的屍體:
“這段時間,你就扮作投入我手底下的幽雁,原名姚岩。嗯,這家夥殺人如麻,死有餘辜。”
謝淵哭笑不得,搖搖頭道:
“我相信你的判斷,不用為這跟我解釋。”
慕朝雲不置可否道:
“免得你多話。”
謝淵張了張嘴,歎道:
“我還不至於為一個外人跟你多嘴。”
外人?
慕朝雲聽得愣了一下,眼睛大睜,假扮過的臉上也突得飛上了一抹紅霞,顯得風韻猶存的春三娘都有些天真爛漫。
“所以我扮他,不會是要……”
謝淵試探著問。
“自然是要入秋風樓。”
慕朝雲收斂心神,點了點頭。
“啊?”
又來?
謝淵幾分疑惑,幾分無奈,幾
分哭笑不得。
“當然要利用好你的長處。咱們不是要入見真湖麼?”
慕朝雲平靜道:
“見真湖的承載力,姚家自是藏了一手,供自己內部所用。其中一部分,便開放給秋風樓的刺客,近期便有一次。
“若是在內部選拔中表現優異,就可以進入見真湖了,這是最簡單的辦法。
“隻不過,要想扮得真,自然要全然用幽雁的功法,這便讓你學會了。”
謝淵欲言又止,歎道:
“好師傅,我才從秋風樓主手底下逃得性命,又要闖到他麵前去嗎?”
慕朝雲淡淡道:
“他不見得會管這事。我已經算過了,這一行是吉像,比其他法子順利得多。”
謝淵回想起那破滅一切的血劍,實在是不想再嘗一次。
但是不吃這一劍的最好辦法,還是儘快提升實力。
不然已經進入其眼中的自己,恐怕早晚會再對上他。
被天下第一刺客惦記的滋味不好受,謝淵不想以後睡不好一個整覺。
“彳亍口巴。”
謝淵還是點了點頭。
慕朝雲讓謝淵在幽雁身上搜了搜,除了短劍和些許銀錢外沒有什麼特彆的東西;
然後她取出一個瓷瓶,往這屍體身上一倒,不一會兒青煙寥寥,屍體化為一攤清水,融入了地麵,片刻後就沒了任何痕跡。
謝淵看得挑了挑眉,慕朝雲的稀奇古怪的東西還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