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手劄,謝淵之前已經在這星空書桌上翻開過幾次了。
隻不過和其他那些能翻開的書籍一般,這《先秦方士手劄》殘缺不全,後麵的東西全都是一堆亂碼,什麼也看不明白。
但比其他書籍稍微好的一點是,這個手劄的敘言基本是完整的,算是這裡麵所有書籍中唯一能讀得通的玩意兒。
王啟詩既然說到這唯一的內容,謝淵便將目光再度投去:
“夫天地初開,乾坤未分,混沌無極;陰陽交合,二氣生發,是為太極;後清氣上升,濁氣下沉……”
這序篇從天地初開講起,然後講到天地生成、萬物有靈之後,開始講此書內容概括——是一本手劄,換句話說筆記。
筆記裡記載了許多遠古先秦方士修行的經驗、名言警句,是其中總結,說起來和聖人論語有些類似。
先秦方士食氣而修,號煉氣士,是上古之中最為主流的一種修行法門,和如今的武道修行完全是兩個路子。
隻可惜相應法門已經失傳,而天地劇變之後,煉氣士奈以修行的炁也逐漸散於天地之間,完全是故紙堆裡的古法。
這法子,就算得到恐怕也隻有開拓眼界之功,還不說這根本看不見——本身就是個手劄,沒有係統的講解如何修行,都是經驗總結;而就連這些經驗總結謝淵二人也看不見,因為序言之後的部分就是殘缺,他們也隻能通過序言覷得一鱗半爪。
謝淵重又讀了一遍,感覺都快將這不長的序言背下來了,隨後搖搖頭:
“可惜,就這麼一點,隻能看個樂子……”
“是呀。”
王啟詩有些感慨:
“真是可惜,不然這個書庫,價值比什麼都大。”
她又翻閱起其他的秘典,試圖從其中的隻言片語中看到些有價值的東西,然而並無所獲。
這讓喜歡這些稀奇古怪玩意兒的王啟詩都有些氣餒,感覺內容的確不多,隻能再翻翻其他書冊的名字封皮,暢想上古時期百家爭鳴的盛景,微微出神,實在是望梅止渴。
發了一陣癡,她回過神來,偷偷瞥了眼旁邊的謝淵,卻發現他許久沒有說話了。
見他也似在出神,王啟詩理理發絲,輕聲道:
“姚公子,姚公子?”
謝淵如夢初醒,啊了一聲,轉過頭來:
“王姑娘,怎麼了?”
“沒什麼,我看公子出神,在想啟詩在這兒,是不是打擾公子了?”
王啟詩柔柔道。
謝淵哦了一聲,搖搖頭道:
“不會,你斯斯文文的,比謝小姐安靜多了。”
王啟詩微微一笑,然後問道:
“那姚公子,你昨夜需要護法,為何不請我去?”
“啊?”
謝淵愣了一下,沒想到她問得這麼直接,一下不知該怎麼回答。
王啟詩微微低頭:
“是不是啟詩哪裡做得不好,惹姚公子生氣了?”…。。
看著秀氣賢淑的小姐垂首黯然,有些委屈的模樣,謝淵連連擺手:
“沒有的事!我也隻是隨便一點,唔,大概是謝小姐對我有些意見,我就偏想讓她來給我守門,如果是王姑娘能護法的話,我亦是樂意的。”
王啟詩抬了抬眼:
“姚公子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
謝淵認真的點點頭,倒是沒說謊。王啟詩一路的表現也十分可靠,沒有謝靈韻,讓她給自己護法同樣不錯。
王啟詩露出微笑:
“那就太好了!姚公子,如果還有這樣的局麵,啟詩……希望你能帶我走,不要將我獨自留下。啟詩也願意為姚公子護法的。”
看著文靜少女清麗絕俗的小臉,謝淵怔了一下,心頭有些觸動,微笑道:
“好。那也是我的榮幸。”
王啟詩笑得更為開心,隨後見謝淵望著自己,俏臉微微一紅,將頭低下,漫不經心的將發絲理到了耳後。
兩人又各自瀏覽起並不多的幾本殘典來。
謝淵看著眼前,麵色有些古怪:
“這是什麼玩意兒?”
【《先秦方士手劄》(殘):(1/10)】
這是嘛?
謝淵剛剛看著看著,麵板突然就跳動一下,然而這秘典就出現在了麵板之中。
“又不是功法技能,怎會上麵板?有什麼用?”
謝淵有些疑惑。
這不是功法,倒有點像黑天書或者那莫名其妙的佛韻。
是不是有達成條件,等達成之後,會有收獲?
謝淵挑了挑眉,感覺麵板這一欄旁邊甚至隱隱有書冊懸浮,倒是前所未見。
他沉吟一會兒,也無更多信息,索性就繼續閱讀起《先秦方士手劄》,心中隱隱生出些期待。
王啟詩又看了許久各色書皮,見識是長了不少,但真有多少用也不見得。
她收回心神,微微搖頭,側目去看,發現謝淵雙目發直,似乎還在瀏覽
,不由有些驚奇。
就這些東西,便是她都不覺得好看,他怎麼如此專心?難道就從那些似是而非、語義不通甚至不能辨認的殘缺文章上麵,他還能看出東西來?
不會走火入魔了吧?
王啟詩皺著眉頭,以往也不是沒聽過這樣的事情,得了秘法神功但是殘缺,武者執念太過,強行閱覽修行,最後走火入魔。
她隻得在旁邊默默觀察,見謝淵一直沒有回過神來的跡象,不由低聲呼喚:
“姚公子?姚公子?”
謝淵聽到旁邊的呼喚,轉過頭來:
“王姑娘?”
看著謝淵探究的目光,一片正常,王啟詩略微有些尷尬,解釋道:
“姚公子,我見你一直出神,卻不知是沉湎何處,擔心你對這些殘典太過執著了……”
謝淵笑道:
“原來如此。不用擔心,我隻是覺得看的有趣……倒沒什麼執著。”
其實執著還是有的,但他對自己或者說對麵板自信,不會出什麼問題。那就是他此世的至親,絕不會害他。…。。
王啟詩半信半疑,微微頷首,轉而道:
“其實啟詩也很喜歡這些東西,但父親常教導我‘適可而止、過猶不及’,所以我雖然愛讀書,但也沒有終日沉迷。”
謝淵點點頭,忽而走神:
“我倒是覺得王姑娘和我一個朋友有些像,她……也酷愛讀書、通曉秘法,特彆是那些古法,知之甚多。不過……你們性子差彆還是挺大的。”
謝淵微微一笑道。
王啟詩偷眼看他的表情,心中怪怪的:
“姚公子的朋友,是個女子吧?”
“嗯,對,是位了不起的奇女子。”
謝淵點點頭。
王啟詩默然片刻,然後低聲道:
“啟詩才疏學淺,不敢和奇女子相比。”
謝淵啊了一聲,連連擺手道:
“哪裡話!王姑娘學富五車,連這上古宗門的許多東西都看得分明,實在不是一般的大家閨秀。”
“姚公子過譽了。”
出乎謝淵意料的,王啟詩變得有些冷淡,隻是輕輕回複,然後就在旁邊不言語。
謝淵有些摸不著頭腦,作為一個兩世童男,他對女孩子的心思了解的還是太少了。
“還是練功簡單。練功就是練功,進度都明明白白,沒有那麼多彎彎繞。”
謝淵暗自道。實際上練功也隻有對他來說才是明白,對世界上所有其他武者,有時候功法比女孩子更難懂的多。
【《先秦方士手劄》(殘):(2/10)】
過不多時,謝淵孜孜不倦的閱讀著手劄序言,結果麵前一花,進度竟然跳動了一點!
他精神一振,不由想道:
“書讀百遍,其義自見!這樣還真有用!不知一直讀下去,能有什麼效果?”
謝淵動力大增,更加用心的一遍一遍讀去。
“姚公子,啟詩。”
第九層的門口突然響起一聲輕輕的呼喚,卻是王啟文又回來:
“你們還在這研讀?”
謝淵朝王啟文拱拱手:
“甚有趣味,不忍離去。”
兄妹倆都有些想不明白,就那幾本讀不通的玩意兒,他怎麼這麼感興趣?莫非他還真指望從這裡麵看出什麼嗎?
王啟文輕聲道:
“我已經將同仁們的屍身都收殮好了……接下來就要四處轉轉,不過剛剛的過程裡確實沒發現什麼。實在不行,我們就下萬妖山脈去找找機緣,獵獵妖獸。姚公子要一起麼?”
謝淵自然是搖頭:
“祝諸位順遂,我就在這便好。”
王啟詩在他旁邊已經有些百無聊賴,本來想趁機好好和他交流一番,結果這家夥隻知讀書,仿佛裡麵有顏如玉似的。而且他還拿自己和不知哪裡來的紅顏比,饒是王啟詩善解人意,對謝淵有幾分好感,此時也覺下頭。
“大兄,我跟你去。”
王啟詩站起身,朝著謝淵微微一福,幽幽道: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姚公子好讀,啟詩便不打擾了。”…。。
“王姑娘慢走。”
謝淵微微拱手。
見他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兒,涵養極高的王啟詩暗暗咬牙。
自來不管長輩還是同輩,對她都是喜愛有加,愛慕者亦是能從琅琊排到金陵去,倒是第一回遇到看書也不看她的主兒。
王啟詩幽怨的瞥了他一眼,心中將這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背影深深記下,扭著纖腰便走了。
九層塔樓之頂的空間,隻剩下了謝淵。
沒了乾擾,謝淵全心全意的沉入了對這手劄序言的不斷解讀之中。
這個過程,實話實話,有些枯燥。
序言就那麼一點兒,含義也並不深刻,就是簡單的介紹而已,謝淵已經將其背的滾瓜爛熟。
但隻要不斷的讀,重複的看,讀上百遍,或有新的一絲理解。
不過不管有沒有理解,最重要的是,麵前的麵板能有所提示。
【《先秦方士手劄》(殘):(3/10)】
謝淵估摸著又到了夜晚,麵前又漲上來一點,頓時精神一振。
他的毅力本來就還算得不錯,而能看到收獲和進展的情況下,就算再是枯燥,這個過程也能持續下去。持之以恒,早就成為了他性子的一部分。
不知道什麼時候遺跡說不定就打開了,謝淵覺得還得抓緊時間,不由更為認真。
一夜過去。
久未有動靜的第九層又來了人。
“姚老弟,真不下去啊?幾本破書,難不成你窺探到了什麼秘密?”
崔壘狐疑道。
謝淵搖搖頭:
“難說有什麼收獲,但我覺得應該有。”
崔壘湊上前來看了一會兒,一無所獲,不由撇撇嘴:
“不下萬妖山脈去麼?哥哥帶你獵獸,三變境的大貨也一獵一個準,保證你手鐲血氣蹭蹭漲,修為大進。兩個小丫頭現在都在煉化了,一夜之功,勝過三月。”
謝淵有些意外的看了崔壘一眼,原來這家夥扭扭捏捏,上來是想帶自己刷怪?
這麼好?看來也是個知道感恩的人嘛,知道這次是誰在C。
這次劫難這麼多,兩個大小姐也不用再磨礪什麼了,直接由幾個當哥哥的帶她們速刷萬妖山,血氣吸滿,足以飛一般的提升修為。
說實話,體驗過這裡血氣之精純之後,謝淵有些心動,但眼前的,顯然才是更重要的東西。
【《先秦方士手劄》(殘):(5/10)】
他歎了口氣,搖搖頭:
“崔兄,謝過好意,我還是在這繼續參悟吧。”
“書呆子!”
崔壘罵了一句,自顧自走了。
到得下午,謝靈韻上了來。
謝淵見她一身氣息大大增強,近乎接近三變境,提升快得簡直不可思議,知道她吸收血氣的效果極好。
“你真不一起去麼?除了修為,山裡還有許多秘寶,比如……王啟詩給你的那雙星拱月。類似的也有一些。”
謝靈韻問道。…。。
謝淵怦然心動,雙星拱月是內家神藥,對他修行大金河功極為有用;
大金河功的效果,他這次已經徹底感受,將其定位了自己修行的重點。
如果能再收獲幾樣雙星拱月這般神草,大金河功甚至有機會短時間內晉入第九層,匹配他當前的境界……
謝淵想了想,還是歎氣道:
“我就想在這看個明白。”
謝靈韻搖搖頭,顯然不抱希望:
“隨你。”
此後無人再來勸他,謝淵雖有遺憾,但覺得眼下的才是最緊要的;
神草可再得,但出了這個遺跡,再想將先秦方士手劄懟滿就不可能了。
終於,第三日。
【《先秦方士手劄》(殘):(10/10)】
謝淵看到最後一點加了上去,精神一振。
眼前倏然變化,那隱隱的書冊虛影在他麵前徐徐展開。
似是一本筆記。
【《先秦方士手劄》:(1/100)】
謝淵眨了眨眼:
“十個碎片合成一個完整手冊?”
他腦海中陡然出現了全本的《先秦方士手劄》,從序言到末尾,一個字也不差。
謝淵嘶了一聲,倒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不過也不算吧,從黑天書裡都能悟出天隱術、天幻術這等完整的頂尖秘法,對著殘本在藏書室補完也不算什麼。
他立即在腦海中看起這本手劄,漸漸沉入進去。
片刻之後。
“什麼玩意兒?”
謝淵眉頭一蹙,看得一頭霧水。
倒不是看不明白,而是看得太明白。
這裡就是些方士采氣修行、種藥煉丹的經驗談,跟他看過千百遍的序言所說,如出一轍。
但這些玩意兒,若是對照修行方法或許還能查缺補漏,但本身不是什麼法門,謝淵感覺仿佛毫無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