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奴吵醒您了?”
老太爺擺擺手,道:“年紀大了,本就睡得不熟,一點風吹草動就能驚醒,不怪你。”他瞥到劉管事手裡的香囊,認出是葉重錦常掛在腰間的那枚,忍不住笑道:“阿錦來過了吧,那孩子也不知是隨了誰的性子,說他乖巧,偏又喜歡胡來,說他任性,卻又長了一顆七竅玲瓏的心肝。”
劉管事將那香囊係在床前,躬身笑道:“老奴聽人說,孩童一出生就是一張白紙,這紙上所描所繪都取決於教養他的人,如今小公子這般伶俐懂事,乃是葉家門風好,更是老太爺和老爺夫人教養得好。”
老太爺歎了口氣,“我倒希望他像陸家那孩子,貪吃貪玩,天性自然,也好過小小年紀事事周全。凡事皆有度,人亦是如此,一個人若是過分完好,便也成了不好……”所謂慧極必傷,並非沒有道理。
劉管事低垂著腦袋,細細聆聽,過了好半晌,才道:“老奴雖然不懂什麼道理,但也知道否極泰來的說法,小公子不過三歲有餘,卻已經吃過許多苦頭,如今健康平安,可見經受住上蒼的考驗,日後隻有享不儘的福,再沒有受苦的道理,老太爺該放寬心才是。”
老太爺微微一怔,自從知道這孫兒尚未出世,便被拎不清的父母算計,險些胎死腹中,他一直覺得愧疚,更時時擔憂,怕這孩子又被老天收回去。
可如今聽劉管事開解,他轉念一想,孫兒自小湯藥不斷,的確是吃了許多苦,莫非他的天資是以此為代價換來的?如今他苦也吃夠了,剩下的就隻有福氣了。
老太爺灰敗的臉色漸漸退卻,眼底又掀起光亮,他道:“老劉,你這老夥計……”卻是大笑起來。
劉管事也跟著笑,知道老爺子的心結算是解開了,痊愈也是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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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末是最繁忙的幾日,六部送來的統籌文書皆要丞相過目,葉岩柏忙得幾乎腳不沾地,好在老爺子的病情逐漸好轉,他也不用兩邊著火,暈頭轉向,倒是有閒暇喝兩口熱茶了。
直到天黑,他忙完回到府上,安氏便讓人熱了飯菜送來臥室,親自伺候他用膳。
燭火微微搖晃,幾盞美酒入喉,身旁女子溫婉的笑容越發迷人,葉岩柏心裡一熱,便道:“夫人,你看阿錦和暉兒兩兄弟,是不是相處得很好。”
安氏點頭稱是。
葉岩柏便拉著她的手,道:“再給他們添個妹妹,豈不是更好。”
安氏臉頰一紅,隨即蹙了眉,嬌聲道:“妾身有暉兒和阿錦已經足夠了,老爺想要女兒,自個兒生去。”
“當真?”
葉丞相正是虎狼之年,經不起挑逗,轉眼便將愛妻打橫抱起,往床邊去。卻被安氏抵住了胸膛,道:“老爺,妾身有一事相求,你可答應?”
若是在平日裡,他自然是要問一句何事,可如今三兩杯酒下肚,美色當前,便也顧不得多問,隻急躁道:“應應應,什麼都應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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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夫妻倆正是濃情蜜意,這邊葉重錦和葉重暉卻是大眼瞪小眼。
“哥哥,深更半夜不睡,來我房裡作甚。”某娃娃質問。
葉重暉麵露尷尬,捂著臉道:“阿錦,我若是說了,你可不要笑話哥哥。其實,我今日不慎翻閱了個話本子,是什麼精怪誌異,現在一合眼,眼前就浮現可怖的畫麵,所以……”
“所以怕得睡不著覺了?”
被弟弟毫不留情地拆穿,葉重暉倒是不矯情,立刻點了下頭。
葉重錦噗嗤一笑,道:“你這個哥哥還真是沒用。”
“這麼說來阿錦不怕鬼怪之事?”葉重暉爬到床上,擠進弟弟的被窩裡,挨著香香軟軟的小娃娃,心裡一本滿足,道:“可我這個故事是真的很嚇人的,阿錦想不想聽。”
葉重錦詫異地轉頭看他,他怎麼覺得葉重暉不是因為害怕過來的,而是為了說鬼故事嚇唬他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