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用午膳的時間, 葉重錦隻匆匆吃了半飽, 接過婢女呈上的漱口清茶,漱完口,一邊拿帕子擦手,一邊道:“父親,母親,哥哥,我吃完了,你們慢用。”
見葉岩柏點了頭, 就邁著小短腿往自己院子跑。
葉重暉瞧了眼弟弟座位上的碗碟, 微微蹙起眉。阿錦比平時少用了一碗白米飯。
安氏納罕道:“阿錦這是怎麼了, 因他生辰, 我特地讓廚房多做了幾道他愛吃的菜, 平日裡怕他吃多了積食,都不敢多備的, 還以為他今天會敞開肚皮吃, 他倒自己乖覺起來。”
葉岩柏替她盛上一碗湯,笑道:“許是急著回去逗他那隻會說話的鸚鵡吧, 小孩麼,貪玩也是正常。”
安氏嗔怪道:“就老爺心大,咱們阿錦若是被人帶壞了,就都是老爺的錯。”
知道她還在介懷那隻鸚鵡, 葉岩柏笑道:“夫人,雲哲也是個好孩子, 我看過他作的文章,小小年紀很是有些見解,隻是年紀輕,鋒芒太露,還需磨礪一番,阿錦與他多相處,也不全是壞處。何況,咱們的兒子你還不知道麼,隻有他對彆人耍壞的份,誰能帶壞那個鬼靈精。”
安氏睨了他一眼,卻是忍不住笑了。
葉重暉冷著臉放下碗筷,道:“父親,母親,孩兒也用完了,您二位慢用。”
“暉兒這是怎麼了?”
葉岩柏看著他的背影,無奈搖搖頭,“八成是不高興了,在他心裡,他弟弟就隻能跟他玩,旁的人靠得近些都礙眼。阿錦喜歡雲哲送的鸚鵡,他當然不高興。”
安氏打趣道:“這護犢子的脾性,也是隨了老爺。”
葉重暉前腳剛走,劉管事便匆匆走進來,俯身在葉岩柏耳邊低語幾句。
葉丞相聽罷老臉一黑,原來阿錦急著回屋不是為了鸚鵡,而是因為一隻小白虎,老虎也好,獅子也罷,他真正在意的是,送那隻虎的人,是當今的太子殿下,是大邱皇朝的儲君,未來的帝王。
猶記得幾年前,晟王府墨竹園內,八歲的太子向他表露心跡,少年神色倔強而固執,似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韙,把他家阿錦娶回宮裡去,他勸說無果,隻好拿年紀小敷衍過去。
他是打從心裡不相信小孩子能動什麼真情的,隻消過個幾年,顧琛自己就能斷了心思。
隻是,如今太子年歲愈長,對阿錦的喜愛隻增不減,叫他如何安心。
見他鬨心得吃不下飯,安氏問:“老爺,發生什麼事了?”
葉岩柏恨恨道:“一失足成千古恨。”當年就該斷得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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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重暉沒有回自己院子,而是直接去了福寧院。他早膳結束就想來陪他弟弟,隻是被葉岩柏叫去書房談話,這父子倆聊天,無非家事國事天下事,一直到午膳才放他離去。
他加快腳步,臨近福寧院,遠遠就聽到了嬉鬨聲。
他弟弟雖然年紀小,管束下人卻自有一套,福寧院裡的奴仆看似沒有規矩,卻極有分寸,遇到大事從不糊塗,難能可貴的是,對主子忠心耿耿。今日敢如此喧嘩,隻能說明是他弟弟帶的頭。
果不其然,一進院門,就瞧見一個瘋瘋癲癲的小孩,正騎在一隻威風的“大狗”背上,臉上揚著燦爛的笑,高興地呼喊:“哇,好厲害——”
院子裡的下人見著大少爺,哪裡還敢跟著胡鬨,連忙用眼神提醒自家小主子——你那冰塊兄長來了!
見夏荷朝這邊擠眉弄眼,葉重錦一愣,一回眸便瞧見自己哥哥,連忙從小白虎身上爬下來。葉重暉已經走到近前,眯起眼打量這一人一獸,猛地一蹙眉:“是東宮的那隻白虎。”
葉重錦低低應了一聲。他哥哥不喜歡顧琛,正如顧琛不喜歡他,這兩人好像天生就不對盤。
葉重暉意味不明地問了一句:“阿錦很喜歡?”
因著天氣炎熱,小孩臉頰上盈著薄汗,沾濕了前額一縷發絲,輕輕點了點小腦袋,又很快補充了一句:“不過最喜歡哥哥送的畫冊。”
明知這孩子慣會哄人,葉重暉還是一瞬間熄了火,從袖中掏出一塊淡青色的錦帕,拭去小孩額上的細汗,道:“不是說怕熱,日頭這麼烈就敢在外麵瘋,進屋說。”
葉重錦笑著應好,率先往屋裡去,那小白虎好似認準了他,一直跟在小孩左右,寸步都不離。
葉重暉看得明明白白,一時間恨得牙根發癢,那個顧琛,隔三差五過來找他弟弟就夠膈應人了,現在又送來一隻小白虎,不理會彆人,就黏著他弟弟,叫他怎能不恨。
進了屋,安嬤嬤親自呈上兩杯涼茶,恭謹地退下了。
葉重錦光腳坐在榻上,那隻小白虎就乖乖趴在他身旁,用尾巴蹭他嫩白的腳丫子,小孩被逗得嘻嘻直笑。
“這麼熱的天,哥哥不在自己屋裡納涼,來我這裡蹭熱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