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忽然宮婢通傳:“太子殿下,五殿下,聖駕到了。”
顧琛隻微微頷首,麵上沒什麼表情。
倒是顧悠高興極了,道:“父皇來探望皇兄了。”他雖然木訥,到底在宮裡住了許久,知道皇帝喜歡誰,誰就會過得好,皇帝冷落誰,誰日子就難過。
那邊慶宗帝已經踏入殿內,朝身後的葉岩柏道:“葉卿,太子的脾性朕還是有些了解的,他素來個性冷漠,彆說你兒子,就是天上掉下個仙童,他都不會多看幾眼,更彆說強行把人留下,你啊,想得太多。”
葉岩柏聽著嘴角一抽,險些沒笑出來,他家阿錦的院子,內外統共設了三道巡防,幾十個武功高強的護院,都沒能攔得住這位本領高強的太子殿下,還跟他說什麼個性冷漠,這不是扯淡麼。
他也不多說,隻朝皇帝做了個請的手勢,慶宗帝一甩衣袖,率先跨入內室。
殿內點了十多盞燈火,光線還算明朗,慶宗帝一眼看到榻上的太子,還有坐在床邊的小孩。
待那小孩轉過頭,他心裡一驚,暗道,真是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葉重錦眨了眨眼,不知道為什麼皇帝看到他的瞬間,眼神立刻變得萬分詫異,顧悠在一旁喚道:“父皇。”
慶宗帝這才回過神,轉身摸摸兒子的腦袋,道:“悠兒也來看皇兄?”
顧悠點點小腦袋,摳著手指,小聲道:“父皇,皇兄傷得很重,你要經常來探望他才行,上次悠兒生病,父皇每天都來照顧悠兒,現在皇兄病了,父皇不能偏心的。”
如今,就連最小的七皇子也知道在他麵前耍手段爭寵,隻有悠兒還是一如往昔的率真,在他麵前保留純然天性,慶宗帝麵色柔和了許多,溫聲應道:“好,都聽咱們悠兒的,以後父皇每天都來探望你皇兄。”
顧悠這才放心,回過頭朝他皇兄露出邀功的笑。
顧琛無奈扶額,他實在不想每天都看見他父皇這張老臉,若是小五把這招用在阿錦身上,他一定對這個弟弟感激涕零。
他正無奈,待瞧見慶宗帝身後的葉岩柏時,頓時胸口一窒,更不想看見他父皇這張老臉了。
——引狼入室!
葉岩柏自得一笑,悠悠地走上前,略一作揖,道:“太子殿下,臣是來接阿錦回家的,這天色已晚,不好在宮裡逗留太久,他母親和祖父該著急了。”
葉重錦察覺到他父親的眼色,連忙小心地從榻上挪下來,忽然被抓住手腕,一回頭,就見顧琛咬牙道:“不準走。”
他這三個字說得極重,慶宗帝驀地一驚,抬起眼,瞧見他兒子正抓著葉丞相家的孩子,一臉的苦大仇深,不肯放人。
“太子,休得胡鬨!”慶宗帝臉上有些掛不住,“還不放人,有你這樣扣押彆人家小孩的嗎。”
顧琛沉默片刻,竟是用蠻不講理的語氣道:“父皇,兒臣如今受了重傷,總可以任性一次吧,兒臣今日就想留下阿錦,您是應還是不應。”
他話音落下,室內陷入一片沉寂,東宮裡當值的十多位內侍宮婢,齊刷刷跪伏在地,大約過了今晚,他們這些人就活不下去。
這話若是換成任何一位皇子來說,都沒有什麼不妥,可偏偏是太子殿下,從來都沉穩冷漠,性情孤僻的太子殿下,這位便是敢當著皇上和丞相的麵撒嬌耍蠻,他們也是不敢聽的,日後怕是要被滅口的。
慶宗帝臉頰一抖,待看到葉岩柏朝他扯了扯嘴角,一臉“您看,這就是您的太子殿下”的表情,更鬱悶了。
葉重錦倒是司空見慣,顧琛前世起就喜歡在他跟前耍無賴,不過倒是極少在人前露出這模樣的,可見他此番是豁出去了,他忍住笑,想看他今日要如何收場。
“你還有沒有點儲君的樣子,身為太子,怎可如此言行無狀,在葉相麵前丟我皇家的臉麵,再者說,你便是喜歡人家小孩,也要征求葉相的同意,怎可自作主張,未免失了禮數。”
前幾句還像話,後幾句明顯就是在護短。
葉岩柏早料到皇帝不靠譜,忙道:“回陛下,非臣不願,隻是家裡老小都等著,臣老父年邁體弱,唯有見著愛孫,夜裡才能睡得著覺,求陛下憐憫。”
搬出了葉老太爺,慶宗帝哪敢再多說,他是老太爺的學生,雖然隻是掛名,卻一直以嫡傳弟子自居的,自然要以老師為先。
顧琛見狀,眼裡閃過一抹冷意,他想留下的人,今天誰也彆想帶走。
葉重錦心頭一凜,他對這個瘋子再了解不過,如今他的籌碼就是身上的傷,怕他做出自傷的行徑,他猛地握住那人溫熱的手掌,乖巧地說道:“太子哥哥,阿錦改天來看你,你好好養傷,若是傷口裂開了,阿錦會生氣的。”
顧琛怔愣片刻,他不確定是巧合,還是小孩發現了他的意圖,這才出手阻止。
葉重錦見他仍舊不語,心說真是固執,頓了頓,俯下身,在少年的臉頰上輕輕啾了一下。
室內燭火微晃,臉頰上微微一軟,顧琛好似看到了眼前一片鮮花怒放,鼻息間是小孩身上熟悉的藥香,淡香宜人,瞬間衝散了傷口的血腥味。若不是阿錦說不許傷口裂開,他真想把小孩拉到懷裡好生抱一抱。
葉岩柏臉一黑,也不管那位太子殿下是何傻樣,抱起自己兒子,回過身跟皇帝告辭。
慶宗帝開懷極了,這老狐狸不開心,他就開心,揮手準他退下。
出了殿門,葉相語重心長地教育幼子:“乖寶,可不好隨便親人的,尤其那人還是太子,這……總之是不對的!”
葉重錦很是天真地道:“哥哥也時常親阿錦。”
葉相一噎,滿肚子的鬱悶總算找到了發泄之處,心想回去就把那混小子罰去祠堂,把家規抄個百十遍再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