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琛擰著眉,又耐著性子說了一句:“給孤。”
安靈薇不是輕易妥協之人,隻是眼前這位太子殿下,實在有些不同尋常,他臉色發白,額上布著細汗,好似下一刻就能倒下,不省人事,可是一雙幽潭似的眼眸似豺狼猛虎,彌散著濃重的戾氣,好似能把人生生撕碎,那是她不曾見過,卻下意識恐懼的力量。
安靈薇終是怕了,哆哆嗦嗦地把帕子交給了他。
顧琛將那錦帕捏在手心裡,嗅著淡淡的草木香,好似又活過來了。
莫懷軒抬手,道:“送安姑娘去興和院。”
幾名家奴上前,把嚇傻的小姑娘帶出去,院子裡就隻剩下莫懷軒與顧琛二人。
莫懷軒扶他坐下,道:“那日,殿下已經發現明王殿下布的局,為何還要往裡麵跳。”
大皇子顧鳴,已經在半年前被皇帝封為明王。
顧琛調息內力,淡道:“你以為呢。”
莫懷軒坐在他對麵,拿起石桌上擺放的紫砂壺,先替顧琛斟了一杯涼茶,又替自己斟了一杯,抿了一口。
“我先前以為,殿下是將計就計,想以此事扳倒明王殿下,可事後細細思索,又覺得有諸多不妥。其一,殿下該很了解聖上,知道他最是優柔寡斷,即便此事被揭開,他也隻會想法子遮掩,為了皇家的顏麵,絕不會嚴懲明王殿下,這筆買賣並不劃算,所以殿下不會做。”
顧琛聽他如此評價自己的父親,不惱反笑,道:“好一個優柔寡斷,說的不錯,隻要孤沒死沒殘,他便舍不得懲治誰,對他來說,小五是他的好兒子,顧賢是他不爭氣的兒子,顧鳴是他用得上的兒子,而孤,是先皇指的太子,未來的國君,僅此而已。”
他飲了口涼茶,麵色淡淡,瞧不出情緒。
莫懷軒便接著道:“至於其二,殿下這樣的人,是做不出傷人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來的,您若想對付明王,必定有全身而退的法子,犯不著以身犯險。”
顧琛勾起唇,道:“你倒是了解孤。”
莫懷軒道:“不敢,我先前有許多想不通,今日見著葉小公子,便全都想通了。”
顧琛挑眉,卻聽他道:“能叫太子殿下心甘情願挨刀子,甚至赴死的人,遍尋世間,也就隻有那一個。”
過了良久,玄衣黑發的少年拾起那枚玉白瓷杯,指尖沿著杯口輕輕摩挲,神色極溫柔,輕歎:“正因隻有一個,所以才要格外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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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重錦回到府中,安嬤嬤便指使幾個丫頭燒艾草,往他身上熏,煙氣繚繞的,小孩被熏得睜不開眼。
“嬤嬤,這是做什麼。”
安嬤嬤道:“小主子,您今日去了越國公府不是,那府上不太乾淨,最好去去晦氣,免得沾上什麼不好的東西,可惜這種天尋不到柳條,先用艾葉將就一下,明日老奴去金光寺求個平安符,由主持方丈誦經加持過,那才叫妥帖呢。”
小孩哭笑不得,道:“咱們家正氣浩然,什麼邪祟敢來,不怕被超度麼,嬤嬤就是想太多了。”
“就當嬤嬤想得多,小主子就看在老奴上了年紀,給老奴求個心安可好。”
葉重錦隻好點頭,道:“隻此一次,下次可不要這樣了,這草的味道真不好聞。”
安嬤嬤笑著應了,卻想著有備無患,再多的浩然正氣,那也比不得她這幾株艾草管用。
夏荷拿著小孩今日換下的衣裳,走過來,奇怪道:“小主子,您今日帶出去的帕子去哪了?我怎麼沒瞧見。”
葉重錦不甚在意道:“給靈薇表姐了,她今日在國公府哭了,我就把帕子給她擦眼淚。”
夏荷噗地笑出聲,“小主子,您才幾歲,就知道哄小姑娘了。”
“……”
安嬤嬤走過去敲她腦袋,道:“你這妮子,什麼渾話也敢拿來汙小主子的耳,靈薇小姐已經十歲多,過幾年也該談婚論嫁了,可不好拿來打趣,再胡說,仔細你這根舌.頭。”
夏荷縮縮腦袋,求饒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嬤嬤饒了奴婢吧。”
她笑著跑出屋子,葉重錦卻是蹙起眉,前世安靈薇是顧琛的後妃,難怪他今日那樣在意她。
到底是四妃之一,雖說沒有得過恩寵,該是有些情分在的。
小白虎蹭到榻上,用腦袋去頂葉重錦光著的小腳丫子,安嬤嬤日日照顧它,免不了生出幾分感情,見狀便笑道:“說起來,這小老虎還沒取名呐,想了這許久還沒想好,可見小主子是真心喜歡它,這才遲遲做不出決定。”
葉重錦瞥了那小白虎一眼,哼道:“誰說的,我現在就給它取,就叫……就叫呆瓜,笨蛋,乾脆叫大傻貓罷了!”
安嬤嬤嘴角微抽,這又是受了什麼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