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對朕而言,即便有血緣的羈絆,朕還是無法放手,哪怕不擇手段,用儘卑劣的手段,也沒辦法放手。阿離,還好你沒有轉生在皇家,否則朕一定會惹你生氣的,說不定,你還會怨恨上朕。”
“你這瘋子,”葉重錦撇開眼,道:“到底是未曾發生的事,何必徒增煩惱。”
顧琛眼裡的笑意愈深,“是,到底未曾發生。”
到底不是發生在他們二人之間。
“是時候回宮了,朕明日再來看阿離。”
言罷,他起身收拾好衣衫,飛快地俯下身,在少年的唇上輕啄一下,溫軟清甜的兩瓣,含有一縷梨花釀的香氣,讓他不自覺呼吸一窒,就在這一瞬間,被葉重錦扯住了衣袖。
少年麵露羞惱,卻忍著氣,抬了抬下巴,指向一旁的紫檀木匣子,“裡麵有小點心,你午膳用得少,帶些路上吃。”
顧琛深深望著他。
頃刻間,在他腦海中盤旋了無數次的念頭再次浮現,將這寶貝疙瘩扛回宮裡,建一座真正的觀星樓,將他永生永世地囚禁起來。
好歹壓下歹意,他腳步有些生硬,一把將那木匣子抱在懷裡,逃一般走了出去。
葉重錦瞪大眼,沒叫住他,人已經走遠了。
“怎麼連盒子都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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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院門,正碰著葉重暉,那人立在假山石旁,眉目清冷,似乎專程在等他。
葉重暉看向他懷裡的紫檀木匣,眸色微冷,道:“這是阿錦放點心的盒子。”
顧琛淡淡扯了下唇,算是默認。
“他從不讓人碰,即便是我,也隻允許從裡拿幾塊。”
顧琛回想方才,葉重錦在身後慌忙喚他留下盒子,自然不會說穿,是他自己搶來的,隻道:“朕午膳沒用,阿錦心疼了。”
葉重暉默了默,問:“陛下是何時起,發覺對阿錦的心思的。”
顧琛朝他走了兩步,停在他身側,低聲道:“朕若說,從初次相見時起,葉卿必覺得不可理喻。”
“不,臣信。”
葉重暉道:“很久之前,便隱約有了猜想,陛下與我弟弟之間,似有很深的牽扯,連我這個親兄長,都插不進一絲一毫,那時因為年幼,不曾深思,隻擔心阿錦被人搶走,所以對陛下你抱有很深的敵意。”
他驟然蹙了蹙眉,聲音極輕:“如今想來,與其說是牽扯,不如說是你二人間的秘密,或者說——阿錦的弱點。陛下您此刻的誌得意滿,說到底,不過是乘人之危罷了。”
顧琛冷硬的麵龐透著一股寒氣,他輕扯了下唇,笑意未達眼底,瞳色幽深而冰冷。
“葉恒之,你該慶幸,你是阿錦的兄長。”
葉重暉垂下眼睫,淡道:“臣也這樣認為,否則以臣犯下的忤逆之罪,十顆腦袋都不夠砍。不過陛下再恨臣,也殺不得,否則,陛下不就枉做好人了麼。”
枉做好人。
顧琛嗤笑一聲,道:“朕是不是枉做好人,尚未可知,不過某人,確是枉做了惡人。”
言罷,不再看葉重暉莫名的神色,大步踏出院子。
宮裡的馬車停在後院側門,他徑自上了馬車,把那個紫檀木錦盒收好,前來迎接聖駕的是莫懷軒,見顧琛神色不悅,知道他在相府受了氣,笑了笑,道:“是葉相?或是葉恒之?”
顧琛闔上眼眸,靠在車璧上,道:“葉恒之說朕趁人之危。”
莫懷軒但笑不語。
“你也覺得朕趁人之危?”
莫懷軒道:“其實,也有幾分道理。前世宋公子在陛下身邊十多年,堅如磐石,多年不曾動搖過心性。而葉家人,用溫情將宋公子化作血肉之軀,陛下您仗著前世的因緣,居心叵測地接近他,撿了個便宜,怎麼不是趁人之危。”
“……”
顧琛冷睨他一眼,道:“悠兒不理你,你見不得朕好,特意給朕添堵來了?”
於是鬱悶的,從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人。
莫懷軒攏了攏衣袖,道:“那葉恒之出言不遜,陛下可有教訓他?”
“如何教訓,這一家子殺不得罰不得,還要處處哄著,以免阿離跟朕鬨脾氣,”他咽了口茶水,嗬了一聲,“再沒有比朕更窩囊的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