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縷花草的清香從窗外傳入室內,微風輕拂,吹動床邊的淺綠色簾幔,榻上沉睡的少年,衣襟微敞,露出象牙白的鎖骨,惹人遐思。
葉重錦悠悠轉醒來,他打了個哈欠,坐起身,一頭烏絲如瀑地披散在肩上,襯得膚若凝脂,麵若桃花。
忽然聽得屋外下人們竊竊私語的聲音,接著便被夏荷低聲喝止。
他彎起唇,喚道:“在屋外說些什麼,都進來,也說給主子我聽聽。”
幾個丫鬟連忙走進來,見到榻上的少年,暗自紅了臉。
寬鬆的薄衫附在優美的身軀上,十四歲與十五歲的少年,終究是不同的,麵容間似少了一分稚嫩,多了一分俊逸。
見她們不說話,葉重錦又問:“到底是什麼好話,偏我聽不得麼。”
夏荷上前福了福身,笑道:“主子,不過是一些渾話,您不必聽的,今日是您的生辰,該高高興興的才是。”
她這樣藏著掖著,惹得葉重錦更好奇,他轉過頭,對秋梓道:“那就秋梓姐姐說罷。”
秋梓素來是個一根筋的性子,壓根不會轉彎,聽主子問話,自然坦言相告:“主子,前些日子有星孛降落在京郊,這件事,主子可聽說過?”
星孛又作隕星,長星,乃是天外之物,在中原九州被視為祥瑞之兆,也有預示福禍的說法。因此每當有星孛落在人間,朝廷必重兵把守,不許尋常百姓靠近。
“你是說龍址山上那塊石頭。”
聽說那塊石頭半夜落在山頭上,引發山火,燒了小半片山林。
秋梓點頭,道:“正是那塊石頭,原本朝廷派人把守著,可是昨夜竟降下天雷,將那星孛給劈開了,雷霆大將軍帶人去查探,卻不料……在石坑裡發現了一塊石碑,還刻著字。”
“石碑?”
葉重錦皺了下眉,他怎麼不記得,那塊破石頭有這許多文章,前世,明明老老實實地被收在皇陵裡,與顧氏列祖列宗相伴。
他忽而福至心靈,道:“你們支支吾吾的,可見那石碑上的字,與我有些乾係。”
秋梓聞言,忽然漲紅了臉,期期艾艾地說:“主子,那哪裡是石碑啊,分明是一道聖旨。”
葉重錦聽得越發糊塗,道:“說是碑文,怎麼又成了聖旨,夏荷姐姐,你來說。”
夏荷見瞞不住了,隻好實話實說。
“主子尚在娘胎時,先皇曾經賜下過一道聖旨,是把主子您賜給太子做正妃的,可後來,主子降生,卻是個男娃,這婚事自然也就不作數了。可誰成想,昨夜從星孛裡開采出的碑文,與當年那道聖旨竟是一般無二,上麵還加蓋著先帝的璽印呢。”
有個急性子的丫頭,道:“不止呢,奴婢還聽說,那石碑的背麵,刻著主子您的生辰八字。”
秋梓道:“主子,如今外麵都在傳,說這是天賜良緣,主子合該是皇家的媳婦,還說什麼先帝顯靈賜婚,玄乎著呢。”
葉重錦揉了揉眉心,大清早的,真是讓人不安生。
“罷了,先替我更衣。”
因是生辰,早前安氏已經著人備好了打賞的喜錢,葉重錦著人分發下去,下人們各個歡喜,嘴裡念叨著吉祥話,把好奇之心壓下去,隻是看他的眼神,早與先前不同。
似乎是……敬畏?
葉重錦換上一身寶藍水紋雲錦緞,腳上穿著繡金長靴,暖白玉腰帶係在腰間,夏荷替他將一頭青絲梳理整齊,以玉簪束起,披在肩上,身段風.流,眉目清朗,已然有幾分葉家人的清貴高雅。
葉重錦望著銅鏡,扯了下唇,今日這生辰宴,怕是沒辦法好好吃了。
他尚未踏入前廳,便聽到老爺子拍著桌子,怒道:“老夫好好的乖孫,怎麼就成了皇家的媳婦,什麼天賜良緣,全是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葉岩柏安撫道:“爹,您彆氣壞了身子,此事分明是皇帝的圈套,還需從長計議。”
安氏已經哭紅了眼,哽咽著道:“皇帝的圈套也好,天賜良緣也罷,重要的是,咱們阿錦的心向著他,再怎麼從長計議,也是枉然。”
“夫人,你先彆說這些喪氣話……”
安氏還是哭:“我的心肝寶貝,千難萬難養大,身子又弱,難道真要送進吃人的皇宮裡,我的阿錦……”
葉重錦立在門前許久,心裡又是愧疚,又是溫暖。
前世,他是被家人賣進宮裡的。這一世,家裡每個人都在為他著想,他不能不動容。
他抬起眸,葉重暉正立在廊下看他。
“哥哥。”他喚。
葉重暉走到他跟前,垂眸看著他,低聲問:“阿錦覺得歡喜麼。”
葉重錦微微一怔,點點頭,又搖搖頭。
可以順理成章地回到顧琛的身邊,他該歡喜,可離開家人,他又有諸多不舍。
葉重暉伸手捏捏他的臉頰,見少年露出惱意,這才露出一絲淺笑,道:“若阿錦覺得歡喜,那便值了。”
畢竟,那石碑上的字跡,乃是出自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