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山路上疾馳,夜晚涼風襲來,將困意吹走大半。
周頌宜眼睛注視著前方,餘光裡,身旁的謝行繹似乎有些難受。
他單手撐著頭,手指輕壓著太陽穴,微微蹙眉,垂著的發絲半遮住眸,看不清神情。
周頌宜有時也不明白,為什麼有人連喝醉了不舒服都要強忍著不說。
司機將車穩穩停下,想走到後方攙扶謝行繹下車,但謝行繹卻將頭微偏,示意他去幫周頌宜。
周頌宜的禮裙裙擺堆在兩側,上下車都不太方便,看起來似乎更需要人幫忙。
司機收到指令,打開車門走到周頌宜身旁,卻不知該如何幫忙,也不敢直接伸手觸碰。
麵對格外繁瑣精致的裙擺以及柔若無骨的纖纖細手,他有些為難。
“我自己來就好。”
周頌宜解開安全帶,撐著胳膊起身,她剛準備將裙擺塞到同側方便起身,就看見一旁伸出一雙手,俯身替她提起。
司機退後一步讓出位置,被遮擋的光重新照進車廂。
謝行繹不知何時下車,正站在她身側朝她伸手。襯衣因俯身折出褶痕,繃在腰身,肌肉線條若隱若現,有著與他性格外貌極其不符的淩厲感,那是一種讓周頌宜陌生的氣質。
好像蟄伏在黑暗中的野獸,伺機待發。
周頌宜回過神,將手搭在他掌心,任憑他將自己拉起。
壹號公館是君悅前幾年的新項目,去年竣工驗收沒多久,謝韋茹就送了套湖景彆墅給周頌宜做生日禮物,而謝行繹那棟就在她隔壁。
方才途徑之際,周頌宜便在暗中籌謀,俟一段時間過後,待長輩逐漸淡忘此事,她就立馬搬到隔壁;倘若遭人察覺,她便佯裝不知情,再搬回謝行繹家。
借著黑暗偷偷瞥向謝行繹,周頌宜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就連嘴角都忍不住翹起。
搬走也省得天天和他大眼瞪小眼了。
謝行繹半垂下眼,恰好落在周頌宜臉上,捕捉到了她一閃而過的笑意。
他這是什麼表情?
周頌宜笑容僵住。謝行繹不會以為自己是因為要和他住一起,所以才這麼高興的吧。
剛才陳紹安怎麼沒有給他灌Everclear,乾脆直接讓他醉暈過去好了。
推門進屋,打開門口的大燈。
一瞬間,客廳亮如白晝,二層通高空間的設計讓視野更加開闊,水晶掛燈懸在天花板,精巧明亮。
這套房子雖然不常住人,但依舊會定期打掃。
前兩天接到謝行繹要回國的通知,老宅那邊就已經派下管家阿姨和幫傭負責兩人的衣食住行。
不過現在已過淩晨,他們應當都睡下了。
謝行繹脫下西裝外套,隨手掛在玄關處。
有了光亮的刺激,他似乎清醒了不少,隻是眉頭依舊緊皺,看上去並未緩和。
這是周頌宜第一次來這,她換了鞋跟在謝行繹身後,好奇地四處張望。
裝修是一如既往的謝行繹式風格,暗沉沉的裝飾品讓整間屋子看起來格外沉悶。
怎麼會有人喜歡把家裝的和酒店一樣。
不對,分明是公司休息室。
周頌宜曾去過一次謝行繹的辦公室,裡間休息室風格和這套房子如出一轍。
謝行繹能接受,可不代表她會全盤接受。
既然現在她搬進來了,那必然容忍不了每天生活在這樣壓抑的環境下,烏蒙蒙的,搞得像審訊室。
玄關處還是得插點鮮花點綴,要不然少了些生氣,還有客廳窗簾,灰色太沉悶了,還是換上淺色係的更亮堂些。
“你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謝行繹在沙發坐下,看著周頌宜若有所思地環顧四周,一副要大展身手的模樣。
像隻沒安好心的狐狸。
她每次要乾壞事,都會露出這副表情。
周頌宜的注意力被拉回現實,她轉過頭,朝謝行繹攤攤手:“職業病犯了,總想給你家來個大改造。”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本科進修的應當是珠寶設計專業。”
和室內設計又有什麼關係。
周頌宜聳聳肩,不以為然:“也許我涉獵範圍比較廣泛。”
畢竟設計不分家不是麼?
回應周頌宜的是一聲悶哼。
謝行繹痛苦地扶額,麵色泛起不自然的蒼白。
“怎麼了?”
周頌宜皺眉湊近,手背貼上他額頭,兩人體溫互換,溫熱感傳來:“很不舒服?”
聲音有些沙啞顫抖:“還好,隻是頭有些疼。”
過生日還要把自己喝成這樣。
雖然剛才恨不得讓謝行繹變身醉漢大睡不醒,但此刻看他這幅模樣,周頌宜又有些於心不忍。
她又不是什麼坐視不管的冷漠女人。
周頌宜站起身來往吧台走:“酒量怎麼這樣差,你們談生意的,不都是靠喝酒來搞關係嗎?”
謝行繹睜開了眼,將目光投向周頌宜
。脫掉高跟鞋,禮裙顯得更加累贅,層層疊在腳邊,她提著裙擺,露出雪白腳背。
謝行繹輕哂一聲:“你是覺得我已經落魄到需要靠喝酒來鞏固地位了?”
他的神情很耐人尋味,連周頌宜都意識到自己剛才似乎是說了句廢話。也是,一向都是彆人來奉承他,哪裡還需要他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