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大姐謝錦詩在外地出差,其餘人都已經來齊。
謝家這一輩直係親屬不算太多,老太太統共三個兒女,老大謝泰清,老二謝韋茹,老三謝泰和,謝行繹隨的母姓,跟著其他兄弟姐妹喊的奶奶。
謝行繹的父親早在他五歲那年就同謝韋茹離婚了,兩人是大學同學,但家庭差距實在太大,一個想一門心思搞藝術,做個窮畫家,一個卻隻想在商界大放光彩,抱負不同,感情自然也不能長久。
謝韋茹很有野心,否則也不會讓她成為君悅這一任的董事長。
三十年前,正值新政策出台,許多新企業突然冒頭,眼見就要將君悅這樣不懂變遷的老牌企業打壓下去,許多人都等著看笑話,本以為謝家將箕裘頹墮,誰料剛回國的二小姐就力挽狂瀾,展現出了驚人的魄力,以雷霆手段穩固了自己在這商業帝國的地位。
謝老太爺驚訝之餘,在第一時間欽定她為謝氏下一代掌舵人。畢竟性彆,從來不是阻礙,隻有能力,才是亙古不變的第一要素。
而謝行繹則完完全全繼承了他母親過人的商業天賦,也就自然而然需要承擔挑起君悅大梁的重擔。
傭人遞來拖鞋,等兩人換完後,再一齊放進了鞋櫃。周頌宜低頭看了一眼擺放整齊的兩雙鞋,裸色高跟在男式皮鞋旁顯得格外小巧。
進屋繞過幾扇屏風就是一樓客廳。中央的沙發上靠著一抹身影,穿著黑色衛衣,正懶散地斜靠在沙發上。
謝時凜?
周頌宜回頭和謝行繹對視,滿臉不解。
他在美國讀大二,照理說現在應該還沒有放暑假,又不是節假日,他怎麼這麼早就回國。
趙芳容注意到了周頌宜的訝異,她搖搖頭望向謝時凜,有些無奈地笑道:“前天回來的,也不說什麼原因。”
謝時凜雖然年齡與周頌宜差了五歲,但兩人卻能玩到一塊。小時候周頌宜總愛跟在謝行繹身後跑,但謝行繹又不太樂意搭理她,隻有比她還小的謝時凜願意無條件追隨自己。
“泱泱,你和阿凜坐在這裡休息,你們也很久沒見了。”趙芳容讓傭人端來幾盤水果,她今日親自煲了一道雞湯,眼下還要去廚房盯進程。
聽到動靜,謝時凜抬頭朝幾人看去,琥珀色瞳孔清澈冷淡:“哥,頌宜姐。”
周頌宜在謝時凜身邊坐下,她打心眼喜歡這個弟弟,從小到大也就隻有謝時凜這個男孩是心甘情願陪她玩。
謝行繹則被謝泰和叫到樓上茶室,說是有話要聊,客廳裡隻剩他們兩人。
謝時凜與謝行繹性格截然不同,對比起謝時凜的肆意妄為,作為君悅下一任掌舵人,謝行繹無論是生活還是作風都要顯得枯燥乏味的多。
又或者說,謝時凜就是謝家的獨一份,他是謝家這一輩裡最小的孩子,格外受寵愛,老爺子也不需要他承擔什麼責任,唯一的願望就是他能夠健康長大,所以才養了這麼個離經叛道的性格。
“怎麼這麼早就放假了?”
謝時凜隻是輕嗯了聲,卻沒有回答。
周頌宜知道,謝時凜是不樂意說。雖然他小時候很聽自己話,但這樣的局麵也僅僅維持到謝時凜上初二前。
現在她完全隻能靠“姐姐”的威儀震懾住小屁孩。
周頌宜手撐著沙發,看著謝時凜打遊戲。骨節分明的手飛快撥動著按鈕,周頌宜忽然注意到他手上戴著的飾品。
Planet的情侶對戒?
彆人也許不認得,但她可是周頌宜,琦夢的首席設計師,即便planet和琦夢根本不是一個檔次,但對於這些奢侈品牌的基礎款式,她還是可以一眼辨彆出來。
她湊近,又仔細看了眼。先不說這是情侶款,再說Planet這樣的牌子,謝時凜從前看都不會看一眼,怎麼如今又拿著這一枚戒指當做寶貝。
看著謝時凜食指上戴著的對戒,周頌宜立馬察覺到了一絲八卦的氣息。她湊上去,仔細看了看:“你怎麼突然買
這款戒指?”
一局遊戲正好結束,謝時凜將switch扔在一邊,他揉了揉腦袋,垂著眼轉了轉戒指:“彆人送的。”
彆人?哪個普通朋友會送情侶對戒?
這讓周頌宜更加篤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剛要說些什麼,廚房就已備好菜,思緒被打斷,周頌宜一時間也忘了自己要問些什麼。
謝行繹一下樓就看到周頌宜緊緊挨著謝時凜,兩人靠得很近,周頌宜更是要將整個人都伏在他手邊。
他冷聲叫了謝時凜的名字,沙發上的兩人同時抬頭。
謝行繹方才被謝泰和叫到樓上談話,謝泰和告訴他,謝時凜前幾天直接翹課飛回京州,他們怎麼勸都不肯說緣由。
整個家,估計也就隻有謝行繹能管住他。
謝行繹睨他一眼,麵無表情,語氣卻不容拒絕:“我和小舅商量過了,下周一之前,如果你還沒有回學校,那我將停掉你手上所有信用卡,需要花錢的地方都請自行解決,我不想繼續養一個隻會情緒用事的廢物。”
“或者你立馬退學,自己去集團打工,從最底層做起。”說罷,他又看向周頌宜,語氣緩和不少,“讓他自己一個人冷靜一下。”
長輩在茶廳聊天,周頌宜又被謝行繹拉走,偌大一個客廳隻剩下謝時凜一人。
遊戲機裡歡快地闖關音樂在循環播放,但謝時凜卻打不起一點興趣。他抬起左手,身子往後仰了仰。燈光下,碎鑽戒指在修長的手指上熠熠發光。
林溪月說,這枚戒指很適合他,她在UnionSquare看到的一眼就想立馬拿下。
這枚戒指價值三千元,那一對就是六千元。
三千塊錢,不過是他一頓飯錢,又或者是買個小玩意隨手撒出去的水,但對林溪月來說,卻是她省吃儉用半個月攢下來的額外開銷。
她在舊金山的每一筆開銷都要精打細算,異國他鄉,但凡有一點預算超支都會讓生活格外窘迫。
謝時凜忽然想起來,上學期林溪月接了一份兼職,每周末都要從半島坐車到灣區去給一位華人女孩補習中文。而他在北灣剛好有套公寓,如果林溪月搬過去的話,路程可以大大縮減。
但林溪月卻義正嚴辭地拒絕了他的幫助。
他們之間,她一向分得很清楚,從前謝時凜不理解,林溪月為何不肯接受自己的幫助,但時至今日,他終於明白,也許從一開始,她就從未想過和自己有以後。
戀愛一年,他送給林溪月的物品,都在她回國前幾日被悉數奉還。
而自己這裡,與她有關的東西,似乎也沒留下多少。謝時凜手指用力摩挲著這枚戒指,碎鑽紮在手上有些疼痛,好似有什麼東西正在以同樣的力度摩擦著心臟。
無能為力的鈍痛感席卷全身,呼吸急促起來,他好像整個人被溺進了海裡,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有些煩悶地將遊戲機扔到一旁,謝時凜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