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明拿起馬韁,平淡道:“走吧,回去等。”
餘大俠咳了幾聲,錯愕地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就這樣不管了?
當然不可能,可至少南宮眼下還是安然無恙,而自己被張平抓了之後受儘了酷刑又受了風寒,此刻身子已是強弩之末,得先找地方休養幾日。反正離行刑之期還有些日子,無非就是再闖一次江南府就是了,餘大俠心裡這樣想著,憤憤地上了馬車。
行往商園一路,餘大俠始終一言不發,閉目養著精神,但臉有慍色,看得出心情不順。而劉子明心情卻是大好,駕著馬車頻頻在挑逗街上的小孩兒,頗為快意。
而那個不知道來曆的老頭則是醒了過來,蜷縮著身子,躲在車廂一角不哭不鬨,隻是身子不停發抖。
一行車馬,三種情緒,不甘,愉悅以及害怕……奇怪地混雜在一處,畫麵不禁令人有些捧腹。
但卻沒有人笑,直到馬車入了商園,穿過上百園林來到一方大湖旁的那座竹葉小樓時,這三人的情緒又發生了一些變化。
餘大俠望著小樓之上一對璧人,眉宇間的抑鬱瞬間一掃而空,轉為一絲驚喜之色。
兩人中的女子他不認識,但生的是真好看啊,眉清目秀亭亭玉立地立於竹葉小樓之上,就像是出塵脫俗的仙女,紅唇皓齒,柳眉如畫,可稱漠上人如玉。
男的他認識,一身乾淨繡鶴白衣,眉眼如兩把濃密的劍,懸於深邃的眼眸之上,麵寒如玉,既謙謙公子,又朗朗少年,可稱君子世無雙,此人正是南宮少卿。
餘大俠看了一眼劉子明,此時的劉大人眸子裡透出了一股柔和平淡,又或是一閃而過的失望,他呆呆地望著湖水出神,不知道此刻又在想些什麼。
至於那聾啞老頭則是不再害怕,平靜地被帶下了車,也許是周遭的小鳥的鳥叫,湖水的流動,空氣中的安靜,和煦的晚霞布滿此處,讓他安下心來。
劉子明也注意到了這老頭的變化,旋即喊來了守在竹葉小樓一樓的春桃秋水,問道:“童姑娘呢?”
春桃指了指麵前的一座小山,柔聲道:“帶著施大,上山去采蘑菇去了。”
劉子明微怔,無奈笑了笑,眼神掃向一旁靜坐於地的聾啞老頭,說道:“園子裡有高明大夫嗎,給這老人家看一看。”
春桃看了一眼老頭,又看了一眼身後的妹妹,輕柔說道:“秋水會一點醫術。”
劉子明點頭說道:“甚好,童姑娘回來前,就由秋水妹妹給老人家看看吧。”
秋水輕輕點頭示意,走過來將那老頭攙扶著走入小樓。與此同時,南宮少卿也在冷雙兒的攙扶下下了小樓,走了過來。
二人徑直走向餘大俠,齊齊行禮,卻被餘大俠雙手扶起,“哎,你們這是乾嘛?”
“多虧餘大哥出手相助,南宮少卿銘記於心。”
“你我兄弟,休講這些。”餘大俠豪氣地擺了擺手,又麵朝冷雙兒讚道:“這是弟妹吧?生的可真水靈。”
雙兒聞言一羞,小臉頓時紅了幾分,小嘴甜甜地跟著南宮喊了幾句:“餘大哥。”
餘大俠一喜,說道:“若是他敢辜負你,告訴餘大哥,我替你收拾他。”
這時劉子明也走過來,朗聲笑道:“說得對,南宮小子要是敢欺負你,我這個做義兄的第一個替你出氣。”
雙兒嘴唇微動,含笑說道:“義兄神機妙算,如你所言,江南府和朝廷果然不敢對十七哥哥下手,隻是私下奪了十七哥哥的爵位,又暗中讓他假死,以平民憤。”
劉子明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南宮少卿,沉聲道:“這代價有些大了。”
南宮少卿平淡道:“沒什麼,隻是虛名罷了。”
劉子明輕柔拍了拍他的肩膀,關切道:“你的傷如何了?”
此話一出,南宮少卿的臉色有些黯然,輕輕搖了搖頭,雙兒有些擔憂地看著他,沉默片刻後聽到一句艱難的答案。
“彆太擔心了,有童姑娘在,恢複就是日子問題。”劉子明望著眾人,擠出一絲微笑,試圖衝淡突如其來的低沉氛圍,嘴角一扯,說道:“這段日子大夥辛苦了,先休息幾日吧。”
眾人也是疲憊到了極點,沒再說什麼,各自散去。
……
……
蘇州商園隻論休養生息,那可是天下前三的風水聖地,住在這裡吃穿不愁,風景怡人,身子也好的快。
離南宮出獄又過去三日的時光,這三日落在靜謐安逸的小湖竹樓裡,如塵封的沙漏緩緩流淌,樓中人好似不知時間的流逝,各自悠閒地享受著難得的清閒。
隻有童姑娘是個勞碌命,在山上待了一晚後便回來了,開始了不間斷的醫治工作,治完重傷治輕傷,治完內傷治外傷,從南宮少卿到餘大俠,再到雙兒,最後是那個聾啞老頭,四個病患嗷嗷待哺……
連日的醫治給這位天下第一的女大夫忙個夠嗆,幸得施小小這個金牌助手,又加上那名叫秋水的丫鬟也懂些藥理,能幫上些忙,還算勉強能應付過來。
其他人的傷還好說,隻是那名聾啞老頭的病頗為古怪,多費心神,不過她看的出來,劉子明對這老頭的在意,不知道他哪來的和聾啞人打交道經驗。
這三日,他不間斷地陪在這老頭身邊,明知道他聽不見卻總和他講些閒話,明知道他開不了口卻總是自言自語地問他問題。
看起來頗為奇怪,隻是神奇的是,這些舉動逐漸贏得了老人家的信任,讓老人家不再害怕,病情也因此有所好轉。
而今日早間發生了一件更神奇的事,喝過藥後,那聾啞老頭喉嚨微微顫抖,支支吾吾地吐出幾個聽不清楚的字音。
原來他會說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