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老將的榮光(2 / 2)

童姑娘臉色微白,蹙眉望向劉子明,眼神柔軟。為母下葬幾字何其沉重?

劉子明隻是嘴角泛起苦笑。

蕭掌櫃拿起油燈,步履蹣跚往鋪子後門走去,“跟我來。”

……

……

風吹開鋪子後門的門簾,童姑娘走入後院不敢置信地望著偌大的後院裡大大小小一千餘座青銅石碑。

童姑娘用手拂過幾座石碑上的刻字,驚歎道:“這麼多?都是他一個人做的?”

劉子明笑道:“是的,這老先生是個匠人,一輩子就做這一件事,難得。”

童姑娘環顧四周已不見老人蹤跡,問道:“他人呢?”

劉子明平靜道:“估計是去拿他那寶貝名錄了,不管他。這些碑都是無主之石,我們給他們挑一塊吧~”

童姑娘點了點頭,二人走入一石碑林中。圍著青銅碑林聊起了天來。

“你娘啥時候走的?”

“自幼。”

“那你咋想著給她立碑呢?”

“留個念想。”

“念想好,我也給我爺爺選一個,我錢不夠你借我吧,就當是一路幫你行醫救人的報酬。”

“嗯。”

“想你娘嗎?”

“記不清他們的模樣了。”

“我也記不清了,我隻記得爺爺的。”

“行醫救天下,童爺爺泉下有知,會為你驕傲。”

童芷眨了眨眼,柔聲道:“我覺得你父母也會為你驕傲的,你現在要做的事是救國救民的大事,是大英雄。”

劉子明搖了搖頭,“難,太難了。”

童姑娘伸出一隻手,堅定道:“我記得某人說過非常人行非常之事,正確的事都是難事,再難也不要緊,我陪你一起。”

劉子明心頭一暖,牽住那隻小手。

月光灼灼,風輕雲淡。

————

邢台大軍馳援玄武關後,北武軍再無動作,戰事局麵一度僵持。

邢策安大戰負傷,又領了二十軍棍,此刻皮開肉綻躺在將軍府養傷,好在童姑娘醫術高超,隻是要受些皮肉之苦。邢台老將軍接管軍務,修築城防,撫恤眾民,忙碌得不可開交。

父子二人均是執拗之人,邢家軍入城已十日有餘,二人卻未曾謀麵。這讓邢家大將公孫璃焦慮不已。公孫璃此人能文能武,行事周全,年少時便投身邢家做幕僚,後跟隨老將軍征戰天下,深受老將軍器重,可謂虎嘯軍的左右手。

他自小看著少主長大,十分疼愛這個靈性十足的少主,他名為二品虎瞿將軍,實際上便是虎嘯軍的大管家,看著二代家主鬥氣,這心裡哪裡是滋味?

然而他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勸,跟隨多年,他自然知道老將軍的苦衷,虎軍自京歌出,已是沒有退路了,如今名不正言不順與叛軍無異。

老將軍做出了選擇,他能做得便是完成軍令。

這一日,他備好了最好的藥酒看著老將軍入少將軍住處,心頭異常沉重。

前一晚,他守護在側,見老將軍會見了那劉子明,一夜手談,他聽見了很多秘密,卻不可對人言。

“老將軍可想好了?此去很有可能是有去無回。”

邢台大笑道:“行伍之人,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了。歐陽詔衛義庭以死殉國,老夫莫非還不如後生們?”

“老將軍高義。”

“彆來這套,老夫已是萬劫不複之身,抗旨不遵實在是愧對列祖列宗。此去若能平息戰亂,就算拿我一條命換和平,怎麼看,也是老夫賺了。”

話鋒一轉,老將軍伸出蒼老的手指,指向對坐的劉子明,皺眉道:“劉子明,老夫也算閱人無數,可我……看不透你。”

“你這人立場模糊,不願與人交心,行事既坦蕩也鬼祟,亦正亦邪,叫人看著火大。”

劉子明微怔,愣在原地。

“你的事跡老夫聽說了,老夫有些好奇,你是真的想救萬民於水火,還是你也想借皇帝的手挖出相黨背後的秘密?”

劉子明目光微凝,笑道:“都有。”

邢台臉上冷漠起來,肅聲道:“不過老夫才不管你是何目的,也向來不論政黨之爭,隻是看你做的事是對是錯,若你藏了禍心,老夫不死必殺你,老夫身死,我兒也會殺你。”

“我信。”

“戎馬一生,此去恐怕有去無回,老夫一生坦蕩無愧於天,無愧於君,無愧於民,唯一虧欠的便是策安他娘倆。”

“我走以後,公孫璃會掌管大軍,此人大才,玄武關往後還要靠他。”

劉子明點頭道:“虎瞿將軍名副其實。”

老將軍起身,行了一禮,然後笑道:“想我當時年少,天不怕地不怕一腔熱血馳騁沙場報國,命運若敢招惹我,我照樣從它身上扯下塊肉來,策安這孩子是隨了我了。”

劉子明扶著老將軍,寬慰道:“虎父無犬子,老將軍放心。”

“我兒性子還待磨練,在策安真正成長起來以前,先生多照顧。”

“何敢在將軍麵前自稱先生?”

“拜托了。”

————

父子長談後一日,邢台一人入北軍大營,換兩國萬事太平。

那一日玄武關下萬裡路,千騎出城相送。

萬千將士聲淚俱下,紅甲戰馬的老將軍一騎絕塵北行,濺起如煙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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