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將軍的臉龐瞬間變的猙獰,他微微抬手,障刀發出“噗嗤”一聲,鋒利的刀刃瞬間沒入南宮的身體,白衣瞬間被血色染透。
南宮少卿悶哼一聲,什麼也沒說,隻是看著暗處的冷雙兒,吃了力地搖了搖頭。
甘將軍拔出被鮮血洗禮過的障刀,舉起右手。
與此同時,所有紅頭兵都紛紛抽刀,舉起手。
茶湯巷河邊的沙石地板,被鮮血浸泡出駭人的顏色,一聲聲慘叫響徹城內。
冷雙兒穩穩地立於街道之上,不忍去看地上的慘狀,他撿起白鶴行,正欲帶那對被嚇暈的母子離開。
忽有人影自她背後掠過。
冷雙兒眼睫微顫,抽出伏羲劍轉身猛劈。
那人伸手去擋可吹毛斷發的伏羲劍,手掌竟不見絲毫傷口,衝冷雙兒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
央州城和雙雪城一樣,都已經是空城了。
南宮少卿傷口不深,一時半會不會有事,此刻押送他的隊伍都是一群斷手之徒。
甘將軍咬牙吃著疼,指揮隊伍往北市走去。
叛軍頭目的意思,一旦抓到人或是有了消息就押送到城北的光濟坊。
光濟坊本是一處花鳥魚市,由於地形開闊,易於設伏,又靠著北城門,於是被選做關押人質的大牢。
“他們有多少人質?”南宮少卿坐在馬上,調節著呼吸,馬背不穩,一抖一抖的讓他的傷口開始疼了起來。
“各處要員,市井百姓,知州大人……”
南宮少卿捂住傷口,呼吸越發深重,“我的族人?”
甘將軍停下腳步,聲音低沉道:“也在,南宮夫人和你父親都被抓了。”
南宮少卿臉色煞白,激動地傷口差點裂開。
“本來南宮族長和一些族人逃過了一劫,隻是他們拿了留下掩護的南宮夫人以此逼迫你父親現身,令尊有情有義,孤身前往營救,無奈中了埋伏……
南宮少卿氣急攻心,吐出一口紫黑淤血,噴射在馬背上。
甘將軍憂心剛才那刀沒收住手,皺眉道:“你還好吧?”
南宮輕輕搖了搖頭,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接下來的每一步都不容有失,他眼神冷漠地望向前方,能感覺到不遠處藏在夜色裡的那座大坊,必定藏著無儘的凶險。
甘將軍指了指前方的街道口,那裡有一隻手持長槍的衛隊,他貼近馬旁,壓低聲音道:“就快到了,待會小侯爺準備怎麼做?”
南宮少卿掃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打什麼算盤,直接道:“甘將軍救人,我來阻敵,如何?”
甘將軍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試探道:“小侯爺的傷?”
“不必擔心,我們以丟刀為號,甘將軍把人救走,麻煩都交給我。”南宮少卿眉毛微挑,平淡道。
甘寧摸了摸胡須,狐疑道:“刀?你的刀在哪?”
南宮少卿坐在馬上,轉頭看了一眼街角,輕聲道:“它會來的。”
十幾名傷兵和一名囚犯混成一支奇怪的隊伍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到了北城門的光濟坊前。
與想象中不同,光濟坊並未有重兵把守,隻有二三十名滄北營守城卒,麵露凶光地盯著這夥不速之客。
難道伏兵都藏在坊內?
甘將軍心生疑慮,他先前曾派親兵偵查過,回報稱光濟坊內敵人至少有千人之數,若不在門口層層設卡,那必定是另有埋伏。
如此一來,情況便有些棘手了,他原本的計劃是按照水師的慣例進行部署,先緊後鬆,隻要能押送南宮若成功混入其中,再設法堵住大門,便可將敵人的大部隊困在外麵。然而,他萬萬沒有料到,這些狡詐的叛軍竟然改變了布防!
他抬頭望向高達幾十丈的寬大坊房,心中不禁有些忐忑。此時此刻,他忍不住思考起一旦事情敗露,該如何收場,除了隻有死路一條之外,是否藏一線生機……
他眯眼看了眼南宮少卿,陷入了沉思。
隊伍繼續前進,關卡就在眼前,此刻若不得多想了,隻能咬咬牙隨機應變了。
叛軍橫槍攔住了隊伍的通行,一個大酒糟鼻的中年軍將緩緩走出,嘴裡嚼著一杆煙槍,拿腔拿調道:“我當是誰啊?原來是央州城防甘將軍!”
這話藏著挑釁意味,甘寧又何嘗聽不出話外之音?城防大統領是吧?你守的城呢?哦,差點忘了,被我們攻占了。
叛軍隨軍都護崔武吸了口煙槍,吐出一縷輕煙,冷冷道:“隻是去打殺一些刁民,將軍怎麼這麼狼狽?”
甘將軍隻得賠笑,拱手道:“崔都護,我率領奉命拿了小侯爺來換人,還請給個方便。”
崔武哦了一聲,臉色大喜,他放下煙槍,繞過幾人來到隊伍的中間。果然見到白衣公子被束縛馬上,閉上雙眼。
崔都護繞著馬匹打轉,摸著下頜,打量道:“甘這就是小侯爺啊?”
他眼神微凝,掃過甘寧及其親兵身上的傷口,不禁皺眉,嗯,是刀傷,聽聞這位小侯爺精於刀法,如此看來所言非虛,他沉聲道:“甘將軍英勇過人,何不考慮投效我滄北營,老哥保你前程似錦!”
甘寧驚愕,沉默片刻後,緊咬牙關道:“在下是央州兵受刺史大人厚恩,不敢有負!”
“人各有誌,不強求了。”崔都護又吸了口煙,吐出一縷輕煙,緩緩道:“兵器下了,進去吧。”
關口的衛兵迅速圍攏過來,央州紅頭兵們紛紛拔刀。
甘將軍麵沉似水,冷聲道:“崔大人,買賣可不是這麼做的!”
崔都護抬了抬腦袋,傲慢道:“甘將軍,和我們做生意,規矩我們定,這點道理都不懂嗎?”
甘寧雙眼猩紅,握緊了拳頭,不過很快就鬆開了手掌,大聲道:“兵器丟了!”
紅頭兵不敢違令,當當當的聲音響起,一柄柄軍刀被扔在了地麵。甘將軍怒道:“這可以了吧?”
崔都護笑道:“請吧!”
衛兵抬起長槍,移開木尖路障,坊門被咿呀一聲推開,裡麵黯淡無光,隻有些燭火的殘影。
甘將軍將南宮提到馬下,將手壓在他的胳膊上,帶著親兵對入了大門。
兩人貼的很近,南宮少卿聽見了甘寧的喉嚨吞咽口水的聲音,這位沙場打磨二十年的殺將此刻緊張地心提到嗓子眼上,他空餘的那隻手摸向藏在腰間的那把木柄匕首。
坊內漆黑深邃,殺機四伏。
坊門緩緩合上,燭火瞬間熄滅。
一切儘歸黑暗。
南宮少卿驀然抬頭,眼神中透出一股冷冽的寒意。